“你──” “你好点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打破沉默,又因此同时怔愣了一下。 “好很多了。” 周曼侬回答完,发觉许袂一直垂着眼皮,视线刻意偏离,像是不想看她似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立即反应过来。 昨天情况特殊,她病着又迟钝,穿着上下套装的睡衣,披件外套就跟着许袂过来了,刚才也直接穿着睡衣下楼,里面没穿文胸。 隔着薄薄的衣物,第二性征就很明显。 周曼侬倒是不以此尴尬,她是有些反骨在的,但理解许袂尴尬的心情,于是上楼换了衣服。 等再下来的时候,许袂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她走到他刚才站着的窗台前,他们家有个还蛮大的院子,一楼的窗户就是正对后院的,几畦菜地,用来种点辣椒萝卜之类的,正中一棵仿佛巨型绿伞般的老桂花树,树边还有一口水井。 早上不热,凌晨时分淅淅沥沥下过小雨,户外的空气十分清冽。 周曼侬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许袂拎着几个像是早餐的袋子回来了。 “先吃早饭吧。”他说。 “能不能在外面的院子里吃?”周曼侬说。 许袂动作一顿,一边觉得她喜欢异想天开,一边开始思考可行性。 “有个小的折叠桌,可以放在外面。” 他把买来的早饭放在餐桌上,进厨房找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小圆桌,果然可以通过后门搬到外面去,再配上两个塑料凳子,就能在院子里吃饭。 但许袂长这么大还从没试过这么吃饭。 周曼侬的喉咙仍有些疼痛积痰,应该也没完全退烧,许袂买了小米粥、豆腐花,还有软糯的桂花糕,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她这个病人的胃口。 “不叫奶奶来吃吗?” “她一般五点多就起了,晨练还没回来。” 周曼侬想想也是,夏天天亮得早,现在至少也是六点多了,老年人总是少眠。 她坐下慢慢吃着豆花,忽然无法忍受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开口说道:“你昨天,在电话里都听到了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否则他为什么挂了电话就过来接她,只是昨天他们都没有选择说穿。如果周曼侬不主动提及,许袂或许永远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毕竟她不说,就意味着她不想说。 许袂放下勺子,用那种一向平淡的语气问道:“你打算报警吗?” 周曼侬一怔,很奇怪的,迄今为止,直到许袂问她这句话之前,她的脑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报警这个选项。 而现在,她依然本能地抗拒着这个选项。许袂轻描淡写的话语因此像针一般刺痛了她,刺破了她从昨天到现在刻意混沌蒙昧的情绪。 周曼侬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明业火熊熊烧起,突如其来简直快把整个人连顶吞没。她气极反笑,不是那种能让人看出她在愤怒的笑,而是有几分悲哀的淡淡的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低缓。 “许袂,你觉得李昌为什么挑我呢?是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许袂微愣。 周曼侬如果是那种美得很无害的长相,说不定她日常的待遇会好一点,但她不是。有时候,一个美貌远远高于社会地位的女孩,表现出的桀骜不驯更让人想打破碾碎。 “是我实际上很好欺负。”她轻声说。 “我去高进画室集训,没有交学费,借的是我从前一个老师的人情。我妈几个月前因为乳腺癌死了,还没下葬。我什么也没有,你知道吗?李昌也知道这些,他不觉得骚扰我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事实也确实就是这样的。” “如果我有钱,有底气,我会在他的手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就一个耳光扇过去,我会闹,会让他身败名裂。我不是傻子,也不懦弱,昨天的事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底气。” “报警又怎么样呢?你认为他会坐牢吗?更容易被摔碎的,究竟是他的生活,还是我的生活?” 周曼侬低头用勺子在碗里搅着,把豆腐花拌成小片小片的碎片。她没有哭,语调也没有激动地颤抖起伏,只是平静地阐述现实。也许因为这样,才更令人感到悲哀。 她说的没有一句不是实话,但她从来也不是这样的性格,会把这些诉之于口,何况对象是一个比她小三岁的高中男生。她确实在刻意示弱博取同情,也许做得还不熟练,但足以让一个少年为她心痛了。 周曼侬抬起头望向许袂,他漆黑的眼瞳中光线沉沉落落,依然让人琢磨不透在想什么,但似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