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写生的第八天,周曼侬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许袂一个人在厨房里,今天居然是他做饭。 “奶奶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边问边把东西放下,蹭了一个星期的饭,怎么也算熟了。 “她去下面的榆河镇见朋友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 “上午七点多就坐大巴走了吧。” “哦──” 许袂听她刚才的动静不同寻常,走出来看了一眼,门口靠墙处放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背袋,形状是扁平规整的长方形。她平时最多背个双肩包,今天带来的这个,一看就沉得要命。 “是我的画袋,”周曼侬解释道,“今天开始改画色彩写生了,这个可以把颜料画板都装进去。” 许袂又进了厨房,过了一会,把三个白瓷盘端上餐桌,分别是荷叶粉蒸肉、清炒莴笋、荷塘小炒。 每道菜分量不多,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也不浪费,色泽新鲜诱人,一看便叫人食指大动,接着又端上两个压实米饭的小碗,和一碗腌笃鲜。 “吃吧。”他言简意赅地说。 周曼侬会做一点饭,毕竟是照顾过病人的,但手艺麻麻,也就是能吃的水平。因此觉得他未免过于贤惠了,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来讲。 她拉开椅子坐下,“你奶奶既然出去了,你就不用专门还为我做一顿饭。” 许袂落座的动作微顿,“不是为了你,我自己也要吃的。” “是吗?”她扫了他一眼,“你自己一个人吃会炒三盘菜啊?” “……”许袂被噎了一下,“顺便的事,你要来,总不能叫你没饭吃。” 周曼侬从饭碗里抬起一张笑靥,“你们这不至于没有别的吃饭的地方吧,打电话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你又不是没我号码。” 许袂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贯彻食不言。 吃完饭后,许袂起身收拾餐具,周曼侬跟在他后面,拿着脏了的碗碟一并进了厨房。 厨房略小,两个人进来顿时稍显逼仄,许袂拧开水龙头,把碗盘放进去。见她不打算出去,也没说什么,多拿了一双手套给她。 水槽也不宽,两人挤在一起洗碗并不方便,又都穿着短袖,胳膊肘总是无意识地相撞,又或者,手臂上的肌肤会不经意地擦过。 在这样炎炎的夏日,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你下午打算去哪里画画?”他忽然开口问道。 “去那座山。” 许袂扭头看她,“背着那个包去?” “嗯。” 临走前,周曼侬进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看到许袂背着她的画袋站在门边,还是无意识地垂着眼睑,见她出来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将眼神掠过。 周曼侬走到他面前,“把我的东西给我。” “这个挺沉的。”他说。 “所以呢?” 许袂似乎下了决心,认真地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周曼侬笑了,其实她本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以,但是我的画袋我自己背。” 见她坚持,许袂只能把画袋卸下来还给她,两人一并出了门。 他们到了山脚下,顺着覆盖着厚厚苔藓落叶的废弃山道一路上去。本来天气热得快把人像蜡一样融化,直到经过一片竹林,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陡然间凉快起来。 许袂见周曼侬背着画袋,明显的体力不支,于是说:“在这里坐一会吧。” 周曼侬确实在逞强,肩背已经被压得酸痛,她把画袋卸下放在一旁,在竹林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许袂在山下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刚才一直拿在手里,他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又往外倒出一点,才拿给周曼侬。 “这座山有名字吗?” 她接过喝了一口,望着满坑满谷的树丛,随意问道。 “没有吧,平时大家提起来,就叫翠山。” 这名字虽草率,不得不说还是很符合的。满山的绿意氤氲在空气中,像绵绵的天罗地网,所谓“山路原无雨,浓翠湿人衣”,大抵就是如此。 等休息了十来分钟,再站起来,不知怎么画袋又转移到了许袂身上,周曼侬瞥他一眼,没再和他争。 “你既然这么爱帮别人背东西,就随便你好了。” 山路逐渐崎岖,看来真是被废弃了很久,早就人烟罕至了。他们两个反正不以爬上山顶为目的,周曼侬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看,想找个好的写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