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里, 朱靖闭眸背靠御座,缄默听着冯保;回禀。 冯保禀完后就屏息噤声退于一侧,殿内鸦雀无声。 “那嬷嬷与宫婢就不必召回去, 让她们在那伺候罢。” 朱靖道,郁燥;抬手捏了发紧;眉心。 她知道了, 他无比确信。饶是她看似未见异常, 还如往常般用膳歇息,饶是她神态平静, 好似对她那两位宫人;回来并不惊讶。 可她;平静本身就是最大;异常。 “着太医仔细看护她身体,安神;汤药每日都给备上。” 冯保刚应下, 又听到那沉抑令声,“另外, 不必外出寻身形相似之人了。” 既瞒不住,那他就不打算瞒了。 朱靖面色沉暗。不过一个徐世衡而已,他不信在她心里能大过天。昔日她二哥;事在她那都过去了,如今区区个徐世衡,又有何过不去? 毕竟只是段昔年虚无缥缈;情谊。相比之下,她与他才是纠缠更深,牵扯更重, 如今更是有了皇儿;延续, 情分当比前者更重。 他相信, 她会想开;。 文茵每日醒来时都会先往房门处看去。 虽不知哪日,但她知道,他终会来;。 时间不经细数, 一转眼, 夏去秋来。 槅扇长窗前, 刚出了月子;文茵着一袭月白色;宫装, 端坐着持汤碗舀着羹汤吃。大抵是先前大伤了元气,饶是坐月子;时日有些久,可依旧不见丰盈,气色也不见大好。 朱靖坐在对面看她。从他进来时她就未抬过眼,也未出言半字,只专注用着羹汤。 时隔两月再见,他有些思念;在她清润娇容上反复流连,最后落上她那身清素;装扮,以及她乌发间不带任何花纹修饰;素钗。 内殿里没有其他宫人,只有两人无声;相对。 朱靖打她乌黑发间收了暗沉眸光,最先开了口:“你没话想跟朕说?” 嗒。瓷勺碰触碗沿发出细微;声响。 文茵;视线从粥羹中缓慢抬起,落在对面人;沉金冷玉;面容上。 “我想见徐世衡。” 直截了当,她连迂回委婉都不曾。 她直视着他,清润眸里没有情绪,一片平静汪洋般。 朱靖按着指腹玉环,沉眸道:“你见不到了。” 不是不能见,不可见,而是见不到了。 意思很明确,可文茵还是问了句:“他死了吗?” 朱靖没有瞒她,直接说是。 两人视线隔桌相触,可犹似隔着堵无形屏障,无法看清对方眸里;丝毫情绪。 文茵伸手又拿起瓷勺,舀过满满一勺粥羹,塞满口中。 缓慢咽下。 “后事是如何处理;?他陇西有个庶姑母,关系远了些,可好歹是他唯一;亲人。” 朱靖在她这句话里暗松口气。 “朕知了,朕待会就派人去将他尸骨送去陇西。” 文茵又舀了勺粥羹,在送到唇边前停下,“他犯了何罪?” “死罪。” “可是因我之故?” 朱靖阖眸按捺住情绪,方沉声道,“不全是。” 这般;话题总归是让人不舒服,毕竟是涉及到另外一个男人与她;情谊。可他若绕过不提,反倒会让她横生芥蒂猜忌,那么此事在她那里就愈发不能揭过。 同时,他也想看看,那徐世衡在她心里究竟占了何等比例。 文茵看着他那张薄情寡性;脸,又问:“他所犯;罪,比之我二哥那时如何?” 他也看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短暂;寂静后,文茵颔首道:“国法不容,那他;确是该死。” 她将舀满粥羹;瓷勺送入口中,未及咽下,又舀了勺送入。 突然她被呛咳了起来,粥羹狼狈呛了一身,人也被呛咳出了泪。 “这粥怎么这般烫!”她摔了瓷勺,弯身边咳边哭。 朱靖坐在座上没有动,看她漠然着脸,眼泪却一直在流,顺着苍白;脸庞,浸入脖颈,淌湿了月白宫装。 这一刻他心里有种说不出;凉意。握膝上;手指骨发青,手背青筋绷起。 “你……在为他伤怀?” 文茵满眼泪光看向他,“要是我说丝毫不伤怀,你信吗?毕竟……”她湿凉;面上半是粥羹半是泪,“是一故人。” 面对此刻这般;她,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仿佛是心口被重物击了下,沉闷;微窒感,很不舒服。 他竭力忽略这种感觉,掌骨用力撑着椅座扶手起身。 “故人离世你伤怀朕理解,但朕希望你能明白,他也仅是你一故人而已。”离开前,他又落下一句,“朕允你为他流泪伤怀,为他素衣素服,但是,也仅这一日。今日过后,忘了他。” 语罢,他抬腿大步离开。 于嬷嬷与念夏看着圣上离开了养心殿,还将除她二人之外;宫人一道屏退出去,不免有些心慌;对视一眼。 突然,内殿里传来瓷器落地;声响。 “娘娘!”于嬷嬷骇呼声,赶紧掀帘入内,而后骇吸口气。 但见她们娘娘伏倒在案上,颤着肩背又哭又笑,宛如癫狂。 于嬷嬷;泪当即涌了出来,她趔趄着奔上前去扶,却被她们娘娘一把推开。她擦把泪,吩咐念夏出去守着,而她则忍泪慢抚着娘娘颤;如瑟叶;肩背。 “没事娘娘,哭出来就好了。外头也没人,您如何哭都使得。” 她大抵猜到了刚圣上是与娘娘谈了什么。其实这些时日她也暗地里观察打听着,结果……确是不见了那人。 “会过去;娘娘,一定会过去;。” 文茵摇头,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 “我好恨啊嬷嬷,他明明知我不喜欠人情,为什么偏要入宫,偏要让我欠他!” 她又哭又笑,“既爱我,凭什么让我欠他!一个,两个,都是这般,都是这般。为何就不能好好;过自己;日子,谁用他们来牺牲自己来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