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开始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自己封魏公,最后魏王的时候,那些忠于汉家天子的人,也早就已经被曹操杀得干净。 后来人自然也就忘记了再忠于大汉,然后曹丕在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帮助下,最终和平地让汉献帝刘协乖乖让出了皇帝宝座,缔造了大魏帝国。 所以总的来说,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曹操是顶配版王莽,一边借着刘协的名义讨伐四方,一边偷偷摸摸准备篡位。 可当世人却不明白。 因此荆州大部分士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归附曹操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对抗曹操,就是在对抗朝廷。 这同时也是刘表不愿意下死力气跟曹操决一死战的原因之一。 现在宋忠借着扬雄和孔子的话,其实就是在质问沉晨,你为啥要对抗曹操,对抗朝廷? 还消灭了曹军那么多兵马,杀死了曹操的弟弟和大将,把曹操得罪死。 你就不能乐安天命,乖乖地顺从朝廷的征讨吗?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 沉晨自然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直接硬怼回去肯定是不行,说曹操并非忠臣,他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估计在场三四十人里,九成九的人都会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不会认可他的话。 所以就必须找论点论据来进行反击。 那么什么论点论据呢? 首先是必须要肯定朝廷的正统地位,认可刘协正统天子的名号。 其次就是要反驳曹操的行动,是天子的命令。 要把天子和曹操剥离,不能让大家以为二者是一体,既曹操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 因此沉吟许久之后,沉晨轻声说道:“先生其实是在问,为什么我们要对抗曹操吧。” 宋忠说道:“曹操奉天子征讨南阳西凉军,这是大义所在。” 沉晨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 “为何?” 宋忠问。 沉晨说:“世人都以为曹操在为天子征讨四方贼寇,可是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曹操残暴不仁,屠戮徐州数十万,岂能是良臣?这是误了天子,百姓自然要奋起抗争。” 宋忠说道:“我知你从徐州来,与曹操有仇恨。但家仇岂能与国家大义相比?曹操侍奉天子乃是天道大义,君子正而不它,岂可事曲则由诸乎?” 他的意思是现在国家不稳定,家族仇恨不应该放在首位,而应该像君子那样遵循正道,不能因为事情曲折而任由自己走上歪路。 然而沉晨却说道:“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天子被奸臣所误,曹操不善,即便是奉天子以讨不臣,杀戮如此过重,又岂能让万民臣服呢?这并非王道,而是斯害也已的异端霸道罢了。” 宋忠皱眉道:“治乱世,当重典。秦国以霸道得天下,如今汉统衰落,王纲不振。曹操先以霸道辅左天子讨伐不臣,待天下平定之后,天子自然宽厚以仁,有何不对?” “子曰:行不由径。霸道是没错,但徐州百姓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即便是陶谦亦困守东海而无犯上作乱之意,岂能因此而迁怒无辜呢?” 沉晨立即说道:“若曹操奉天子之名屠徐州我无话可说,可曹操屠戮徐州的理由是为父报仇,当时天子尚在长安,他如何奉天子之名屠戮百姓?所以这不过是他为发泄其私欲罢了,难道诸位觉得,诸侯割据一方,就可以肆意残杀生民,一朝侍奉天子,就能摆脱其残暴本性吗?” “这......” 宋忠一时被问住。 因为他认为曹操乱世用重典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年秦国就是这么得的天下。 问题是沉晨的反驳却有理有据。 说曹操并不是奉天子的意思屠杀了徐州,而是为发泄自己的私欲,这样残暴的人,又如何担得起为天子讨伐四方贼寇的忠臣名声呢? 即便是孔子在谈论起臣子为君王施政的时候,都应该以仁为主,何况曹操还不是在为君王施政,是自己在干坏事。 所以沉晨的论调就是,曹操为人残暴,天子受到了他的蒙蔽,他们这些人就应该清君侧,对抗曹贼。 只是这样的论调还是说服不了众人,岘山书院的另外一位老师綦母闿站出来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曹操虽然曾经屠戮徐州,但如今侍奉天子,便是大善。” 沉晨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没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改正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曹操改了吗?至少现在我没有看到。正如天子使州牧牧守四方,牧人若无羊群,还能叫代天巡狩?顷公无道而讨鲁国,大将死而屠灭城池,最终闹得齐国衰败的下场。侍奉天子更应该以仁,若曹操善待徐州百姓,奉迎天子之后征讨陶谦,徐州百姓岂有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理?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残暴之人执掌了国家大器,就是国家的灾难。如果曹操已经改正,那么他就不应该派兵来袭击我黄门亭才对,难道刀斧临身,仅仅只是因为他侍奉天子,我就应该引颈受戮吗?” “额......” 綦母闿一时无言以对,人确实不应该阻止别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进行反抗。 宋忠又道:“昔者,尧有天下,举大纲,命舜、禹;夏、殷、周属其子,不胶者卓矣!唐、虞象刑惟明,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尧亲九族,协和万国。汤武桓桓,征伐四克。由是言之,不胶者卓矣。成大事者,就应当不拘泥于小节。” 沉晨试探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百余亲族的仇恨,曹军来的时候,自缚手脚,向曹操投降?” 这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