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刚才怎么了?” 将病床上用的小桌子给妈妈摆好,袁薇把买来的饭放到方桌上,刻意把自己的话,夹在这些动作中。 她表现的漫不经心,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是真的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期待的那种。但对于面前这位将自己养育成人的母亲,她的行为,恰恰证明了她十分想知道些什么。 袁薇知道妈妈在这点总是误解她,但从小到大,她不解释也不改变。因为她也知道,就算阐明心意,顶多得到一句:你这点,也和你姐姐很像啊,老大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所以反过来利用这点的话,往往就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只是袁薇自己也不确定,她此刻故意流于形的随意,到底是为了打发饭间无聊的时间,还是不抱期待的,想从妈妈嘴里听到些什么。 袁妈在用湿纸巾擦手,像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啥啊,怎么了?” “你和尚守恒啊,我去一会儿回来,感觉你们怪怪的。” 袁妈把小桌上的馄饨摆正,打开袋子,眉头瞬间一皱:“怎么放香菜了?” “啊忘说了!”刚才买馄饨时,她满脑子都是别的事。 “忘说了?以前可没见你忘过。” “您以前还没不吃香菜呢,还没问过你,啥时候开始不吃的。”袁薇虽然理亏,但气势还是没输。 “我以前还什么好不爱吃什么呢!” “好了好了着什么急,知道您以前辛苦了,啥好东西都让给我姐吃了,我再去给你买一碗不带香菜的,行了吧?” “你个小没良心的!什么叫都给你姐了?我和你爸偏你的,不比偏你姐的多!”袁妈瞪了她一眼,拿起塑料勺子挖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含糊着说:“还买个啥,就这样吃了。” 袁薇瞅着自家母亲连汤带馅一骨碌往嘴里送,香菜是一点没少吃。不会真的来更年期了吧,怪不得老爸躲着,她心想。 “你还没说呢,我刚才出去那一会儿功夫,你把人尚守恒怎么了?”她回到一开始问的问题。 “食不言寝不语,从小咋教你的!” “咱们家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家教,你和我爸是不吃饭不吵架,一日三餐没断过!别人吃饭是就盐,你们俩得用对方的口水。” “你个半熟货咋说话的!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能顶嘴了!” “你吃着的时候就别那么大声了,再噎着。” 好像是被袁薇这句话劝住了,袁妈放缓了动作,但还是不想和她讨论她提出的问题。可她也知道自己二女儿的性格,不像老大那么好糊弄。 “你和尚守恒,又见面多久了?” “就昨天刚遇着。”听妈妈主动提到那个名字,袁薇又故意多出两分不正经,“怎么听你说话,好像我不该见他?” “是他不该见你!当初你那么对他,他是怎么对待你的!现在遇到你想巴结你了?早干嘛去了!” 袁妈的目光精准地跟随着汤勺,在自己嘴唇和馄饨碗之间来回平移,说一句话吞一个馄饨,看这架势,彷佛要把守恒当馄饨包了吃了。 但也就是看着像,袁薇没听出这些话里,有哪怕一丝底气。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一提他,你这火气还这么大。我看你们刚见面不是挺友好的。压一压压一压,小心再心律不齐了。” “那是场面话,我一长辈还能当面说他?而且你看看他,他是成心来看病人的吗?谁两手空空就来医院看病人,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 “他那是……” “是什么?你这还能为他说话?” “我为他说什么话,人家就碰巧遇到我,顺道看看你,又没提前准备。” “这事还需要准备?你来医院看谁能空着手?自己爹娘?” “妈!!!” 喊完袁薇马上就后悔了。医生下午才告诉过她,少让患者受刺激,特别是大声争吵。她稍微垂头,将视线下移,内心在尽力逼迫自己道歉。但很遗憾,她没能做到。 那天雨很大,她在现场,记忆里,有一段长长的乡间小路。雨中,他们一行人的身形仿佛缩小了数倍,像昆虫总动员里赶路的虫子。 大雨滂沱,路上坑坑洼洼还满是泥泞,她鞋上贴的白布,沾满了大块大块混着纸钱的泥,走起来很重。两侧是快成熟的玉米地,巨大的雨滴把玉米打得垂头丧气,可就这样,它们还是像巨人守卫般耸立着,流着泪为一行人保驾护航。 那天以后,她再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了。尚守恒父母下葬那天。 “是,那时候,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