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小区大门后,他心里深处的那一丝丝小小侥幸,才终于落地。 4 将电动车停进小车库,守恒眼瞅离饭点还有点时间,就让尚冰琛先上楼,说自己去小区公园转转。 尚冰琛知道他要去干嘛。她接过装黄鳝的袋子,另一只手提着装满卷子的手提袋,应了声好,一个人上楼了。 守恒转身去了小区公园。香都很小,一共不到十个单元楼,步行两分钟不用,他就到了中心区的休息娱乐场所。 说是公园,其实也就是一个环形的供人休息的石亭子。四周一堆健身器材,加上几个石桌石凳,中间有两个石桌上刻有楚河汉界的象棋盘。 其中一个石桌旁,坐着一位老大爷,看着得有六七十了。鬓发斑白,慈眉善目,穿得也十分朴素,一个人在自己和自己下象棋。 守恒骑车路过这就发现他了,所以才特意过来一趟。直到在老大爷对面坐下,他才反应过来,把桌上的残局收了起来,他重新开始摆局。 “玩两局?”老大爷边摆边说。 “玩两局,饭点回去做饭。”守恒也开始摆自己面前的棋子。 一步一句话,两人边下棋边闲谈起来。老大爷是守恒今年才认识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和自己住同一栋单元楼,会认识的原因也算是机缘巧合。 差不多半年前,守恒上完晚班从江南镇回来,晚上十点多了,在路过公园的时候,他看到路灯下有个老大爷在独自下棋。 橘黄色的昏暗灯光,年过甲子的老人,自己与自己的磨炼——那副景象,在那一瞬间,让守恒有一种对现实的抽离感。 这世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没那么无聊,他想。 随即停下电车,他走到了老大爷身边。没有太多的交流,甚至没有来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他就坐下和老大爷交上了手。 关于这点,说来还挺有趣,两人认识了这么久,却都很有默契的没问过对方的姓名。见面从来都是用“你”“我”这样的代词相称。 “先前感觉单单下棋太无聊,就又去练了练太极剑,买了身衣服花了两百多。这练了小两个月,又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又架了一步炮,老大爷带着点求问的语气随口说道。 守恒被逼得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呢,听到老大爷这么说,赶紧缓下节奏,故作思考道:“那就再找点新乐子,我觉得广场舞不错。” “我受不了那玩意儿,成天吵吵,都是跟着别人热闹。” “您这话我听着感觉有大学问!” “净放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说话苞米味有,学问没有!” “那就多看书,书里都是学问。”守恒左想右想了半天,终于又走了一步。 老大爷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斜了眼守恒,说:“厉害啊。” “厉害什么啊,都快被你将死了。” 守恒话音刚落,老大爷就把马一跳,声如洪钟道:“将军!” “您才是真厉害,我输了。”守恒苦笑。 “没说你下棋厉害,你下棋水平次着呢。”老大爷坐直了身子,继续斜眼看着守恒,“你这心里都乱成这样了,还能一边跟我谈笑风生,一边摆阵布列。” “嗯?”守恒一愣。 “都在棋里写着呢,下次再玩。” 说完,老大爷收了象棋,拍拍屁股走人了。 守恒望着老大爷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棋盘,没忍住道:“真有大学问,鲁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