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信换了身衣裳,随手拿了壶酒,抬腿走出门去。到了花园,左丘公已经到了,正蹲在一盆牡丹花下嗅着。 秋信“嗤”一声笑了,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左丘公呵呵一笑,站起身挨着他坐下,道:“我是奇怪,将军这么豪放不羁的人,养花花草草倒有一套,冬梅、春兰、夏荷、秋菊,你这园子里一样不少。真是一年四季赏不完的繁花似锦、卧不完的软玉温香,羡慕,羡慕啊!” 秋信给他斟了一杯茶,端给他道:“我一个凡世中的俗人,除了这些俗物,没什么爱好,大人身姿清奇 ,心有大志,岂是我能比上一二的。” 左丘公喝了口茶,指着他道:“将军玉树临风,仙人之姿,若没有这个爱好,鄙人真要入你门下,求真悟道,了此残生。” 秋信哈哈大笑,道:“虽是俗好,倒也有几分雅趣,这园子有几株祥花瑞草,大人喜欢,可随时带走。” 左丘公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乐。哪天想了,偷瞄几眼别有一番滋味。” 秋信赞同,道:“大人是个中高手,秋某佩服。” 左丘公又喝了一口茶,道:“将军在外奔走,看尽了四时风景;我常年驻守在家,阅尽了人海风波。花虽是好东西,开时喜人,玉碎香销 时却又让人懊恼。将军是性情中人,怕是深有同感吧?” 秋信道:“慈不带兵、善不理财,我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俗话说该退步时早脱身,何必单恋一枝花。大人是宦海中的雄鹰,反被雏鸡啄了眼不成? ” 左丘公哈哈大笑,举着杯子道:“将军的茶好,香里带一丝苦,苦中又品出一丝酸,我越喝越糊涂,不知是香在前苦在后,还是苦在前香在后,偏又这股酸来搅局,难道这茶叫‘醋海生波’?” 秋信点点头,道:“大人高人也。这茶产自魁斗山,自苦的人越喝越苦,超脱的人越喝越香,倒没听说有人喝出酸。不过确实有个不被世人知的浑名。” 左丘公问:“何名?” 秋信道:“不二。 ” 左丘公喃喃道:“不二……好名!” 次日一早,左丘公乘着大轿去往署衙,离着二里地,便有一群人拦住了轿子,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高喊:“请左丘大人做主,严惩凶手秋凰。” 左丘公撩起轿帘,道:“你们都起来,有事到府衙说。”说完,命人抬轿。 一群人跪在地上。 一人道:“大人容禀,小人没有银子,进不了府衙打不起官司。唯求大人爱民如子,为小民申冤,还斗鸡岛一片清平世界。” 他一喊,众人纷纷附和:“求大人为小民申冤,还斗鸡岛一片清平世界。” 左丘公又把帘子撩起来,只见街上站了上百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首的一排里两个男人拄着拐杖,脸上几道伤疤。他走下轿子,背着手道:“没有银子不要紧,站在街上本官如何断案。你们站了半条街,根据律例,不是陈冤是违反治安、纠结闹事。走吧,都跟本官回署衙去。”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回了总督署。 人员太多,左丘公吩咐官差,把苦主带到大堂,其他闲杂人等都遣散回家。官差带了二十六人上堂,左丘公一看,心想,怎么会这么多,让他们一一报上名来,众人便一一报了。原来是金府、万府、苏府、宋府当日跟着主子去郑府的丫头家丁的家里人,只有两名拄拐杖来的是苦主本人。 一名老汉道:“大人,我家小女今年十四岁,两年前才到宋府谋了份差事。我们老两口上了年纪,不中用了,一应家用都靠着这个女儿。只是陪主人走了一遭,便在郑府让人弄伤了脸和手脚,主人给了几十两银子,送了回来。她小小年纪,今后如何嫁人,我们一家吃穿用度又从何而来?大人呀,我女儿冤枉啊,请你为小民做主啊!” 老汉说完,众人便一一把自己孩子的遭遇说了一遍,都是在郑府被猩猩和土龙伤的。二十六个人,说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左丘公不急不燥,让官差搬来两条长条凳,让他们坐了。那情形不像审案,倒像几十个老友聚会。 苦主们在大堂里陈情,人们在署衙门口探着脑袋巴巴的等,边等边说着当日郑府发生的惨事,口口相传,一时间,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秋凰是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了。官差驱散了几次,人们不肯离去,官差一看,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