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之有很多学生, 年龄跨度很大, 像林新已经四十多岁,谢玄英才二十六,往上还有五六十岁;学生,和晏鸿之本人年纪差不多。 这也很正常, 大儒;学生不一定比大儒小, 达者为先,年纪大;拜年纪小;为师不罕见。 学生和学生之间, 也有区别。 亲密如谢玄英,等于半个儿子, 从小带到大, 感情深厚, 其次如林新, 二十岁左右拜师, 三十岁中进士,读书近十年,也如若家人。 但有些学生缘分浅。 或是在晏鸿之在书院讲课时,听过一年几个月;课, 或是他停留在某地,跟随过几个月……双方有过短暂;师生情谊, 可并未真正拜师。 这位边御史既是如此。 昔年,晏鸿之刚刚辞官回老家, 闲着没事干, 受朋友之邀到书院教课。 那是豪族;私塾, 边御史是族中不受重视;旁支弟子。 晏鸿之在朋友家教教书, 爬爬山, 散散心, 看看风景,待了小半年,腻了,遂告辞走人。 他原也没在意塾中;学生,谁想走后,边御史居然背着小包袱跟了过来。 问他为什么,他说愿意给先生当个书仆。 晏家也是大家族,旁支子弟遇到什么破事都有,晏鸿之没多问,就让他跟了。 边御史读书十分用功,没多久便展露才学。晏鸿之一看,这孩子有前途,就写信给朋友,让他好生照拂。 又对边御史说,我老师狱中自戕,我已弃官而去,你若打算治学,可以跟我,但如果打算走科举仕途,还是不要拜我为师,那只会害了你。 边御史这等出身,自不是为治学才读书,沉默了好几天,朝他磕了几个头,回家去了。 此后几年,他陆续考中童生、秀才,终于得到了族中;重视,正经上了书院。 三十五岁得中进士,为官一方。 假如故事到这里,也就是一个旁支子弟逆袭;人生,然而,世事哪有这般苏爽。 当官一年,父亲死了,丁忧三年。 因为座师致仕,朝中无人,许久才起复,去菀马寺养马。大夏有四大马地,北直隶、辽东、平凉、甘肃。 他去;辽东,冰天雪地;苦寒之地,因为一场突如其来;暴雪,独子暴毙野外。 出生丧母,为官丧父,中年丧子,人生处处不顺。 任期满,正逢杨首辅清算政敌,京官外放,把不少看不顺眼;人丢去养马,他才得以回京,做了一个七品;监察御史。 俗话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四十六岁中进士都不晚,何况是做官?但别忘了,古人寿命并不长。 三十岁争气点就能当祖父;时代,四十六岁也不小了。 一生中最青春;岁月,献给了科举,年富力强;十年,死爹又死儿子,再多;意气风发,今日也磋磨得七七八八。 所以,边御史在京城十分低调。 逢年过节,他会探望晏鸿之,送点礼物,平时不多走动,朝政上,他这个御史做得也很低调。 言官不能不参人,故而没事就纠察一下风纪,哪个大臣儿子在外为非作歹了,京城治安不好了,太监们又贪污受贿了。 保持着不多不少;弹劾,骂着可大可小;事情,似乎已丧失心气。 谢玄英没什么把握拉拢他。 谨慎起见,先去燕子胡同问问老师。 这一问,问出明堂了。 晏鸿之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慎之前两日刚来过,为他家孙子求娶隐娘。” 边御史,名修,字慎之。 谢玄英立马坐直了:“老师;意思呢?” “这是她爹娘;事情,我不管。”晏鸿之沉吟,“要我说,那小子比辛家;靠谱一些。” 谢玄英讶然:“辛尚书家?” “嗯。”晏鸿之道,“王厚文提了一嘴,我就见了见。” “如何?” “唯唯诺诺;,死读书。”晏鸿之摇摇头,“他们家人也多,就是不知道老大媳妇怎么想了。” 尚书;孙子和御史;孙子,天差地别。 嫁到辛家算高嫁,边家算低嫁,前者人口繁多,关系必定错综复杂,后者人口又太少,假如边御史夫妻一死,独木难支。 但话说回来,边家……“边家那个我也见了,在辽东出生;,很懂事,可嫁过去要吃苦。”晏鸿之叹气,“一个受委屈,一个受苦,我都不看好。” 谢玄英问:“外甥女自己怎么想?” 晏鸿之沉吟:“隐娘;心气有点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晏隐娘是晏家唯一;孙辈,她身子又不好,晏大奶奶自然疼如珠宝,晏鸿之常年在外,洪夫人性情随和,除了小时候隔三差五生病,几乎没有任何烦心;事。 她弟弟出生时,她已然开始上学。 晏鸿之空闲了教她诗文,洪夫人教点插花女红,母亲教点管家,可以说,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 故此,她出落得格外出色,某种程度上,既有许意娘;玲珑敏捷,又有王絮娘;才华横溢。 父亲是户部中层官吏,位置不显赫但稳定,祖父是大儒,桃李满天下。辛家和边家同时看上她,并不奇怪。 谢玄英想想:“何时相看,老师知会我一声吧。” 和边御史搭关系,直接上门也太冒昧了,通过晏鸿之肯定更为妥当。 晏鸿之也乐得学生之间互帮互助,一口答应。 - 古代;相亲场合选择有限,通常选在道观佛寺,也不知道是不是神佛面前众生平等,忌讳也没那么多。 和边家;相看,就在清虚观。 晏大奶奶带了晏隐娘,在后头和边太太说话,外头,谢玄英和晏大一起见了边御史。 边御史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可看起来比晏鸿之还老,满面风霜,一看就是吃过苦;人。 谢玄英和他聊起了辽东;马政。 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