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圣庙待了两个时辰, 程丹若更明白了疫病之难。 不仅疾病本身棘手，而且，这么多病人, 各有各;状况，各有各;苦楚，道也道不尽。 世间百态，人生疾苦, 莫过于此。 中午，她加急吩咐人送来;红糖和鸡蛋到了。 人手有限，程丹若挽起袖子，亲自煮红糖水和鸡蛋。她没时间吃饭，分发完一轮后，坐在檐下;栏杆边，自己也吃了两个白煮蛋, 灌一碗红糖水。 糖分和蛋白质都有了, 便心安理得地不吃午饭, 先去参将府。 范参将正焦头烂额，见到她拜访, 忙不迭问：“顺义王妃情况如何？” 程丹若道：“病情已经稳定。” 他明显松口气，复皱眉：“程夫人，不瞒你说，如今情形可不好。今天早晨，咱们守城;人发现, 鞑靼偷偷把死尸抛到了咱们城下，不烧不埋, 就这么露天干放着。” 程丹若吓一跳, 问：“尸身怎么处理了？” “还在那儿。”范参将苦笑, “谁敢去收啊，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是好？” 程丹若蹙眉：“多少具？” “十几个总有;。”范参将道，“这点人倒不算什么，怕就怕人多起来，垒在城墙下头，别说爬墙不爬墙，光看着就够渗人;。今天;秃鹫就没少过，没完没了在头上飞来飞去，大家心里头也怕得很。” 她默默颔首，算听明白了。 鞑靼这一招很无耻，但很管用，比起战死;尸体，感染瘟疫;死尸不仅在心理上不适，也是无形;生化武器。 范参将又补充：“死人也就罢了，夫人说，这病是老鼠传播;？我就怕……城墙虽厚，底下挖个老鼠洞却一点不难。” 他提醒，“咱们城里，还有鞑靼;人在呢，谁知道会不会里应外合。” 程丹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这就去官驿，和王妃谈谈。” 范参将抱拳：“全倚仗夫人了。” 程丹若苦笑不已，瘟疫就够烦;，还有政治与邦交。 她揉揉额角，离开了参将府。 外头，晴空白云，竟然是个好天气。 程丹若默默晒了会儿日光，叫人把春可乐牵过来。它刚被喂过水和干草，亲昵地蹭了蹭她;手。 它无忧无虑，只知道主人难得骑着它东奔西跑，这两天反而兴奋得很。 程丹若捋了会儿马鬃，略微解压，这才动身去见云金桑布。 迎接;人居然还是程必赢。 他垂头带路，把嗓音压得低低;，顺着风送到她耳边：“我说服了小王子，过来打听消息，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 程丹若问：“小王子是谁？” “汗王;大孙子哈尔巴拉。” “他;立场是？” “小王子没有立场，和王妃;关系不错。”程必赢快速道，“但布日固德是他;舅舅，他多少受到影响，认为大夏不怀好意。这次，他是偷跑出来;。” 程丹若心念电闪：“这里;人有没有办法与外互通消息？” “有。”程必赢给出肯定;回复，“城里有细作。” 她拧眉，过了会儿，问：“驿站病者多少？情况还好吗？” “不太好。”程必赢回答，“别有用心;人散布谣言，送来;药其实没人喝，若非王妃昨天见了几个人，怕是要反。” 程丹若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路程很短，程必赢来不及告知更多消息，就到了正院。 程丹若亦及时住口，摆摆手挥退他，自行入室。 云金桑布已经换了身蒙古袍，端坐在榻上，虽神色憔悴，但眼神明亮，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再看程丹若这边，她孤身入内，手中提着笨重;药箱，口罩外露出;眼圈下，是明显;黑晕，精神也疲怠。 然而，饶是如此，云金桑布却丝毫不敢放松。 “程夫人，请坐。”她客气道，“这两日，劳你大驾，我还未谢过。” 一面说，一面就要起身施礼。 程丹若避开了她;礼节，平静道：“王妃玉体未愈，还是静养得好。” 云金桑布也不勉强，开口道：“早晨;事，我已经考虑过了。我知道，羊毛是程夫人;生意，也无意与你为难。” 程丹若自顾自坐下，问：“所以？” “既然我病愈，先前所说自然不作数。”云金桑布缓缓道，“如今，布日固德在外挑唆，我病重;消息，恐怕也已经传回王庭。汗王是部族首领，并非你们;皇帝，若各部要求发兵，汗王亦不能独断专横。” 程丹若没接话，腹诽道：话说得好听，鞑靼王别真;快不行了吧。 云金桑布说：“程夫人，只要你愿意救治我;族人，我会立即想办法，要求布日固德回王庭送信，如此关外;牧民自然再无威胁之力。同时上表，禀明你们;皇帝，为夫人请功。” 顿了顿，又道，“羊毛;事，我也能做主，继续为大夏提供羊毛，只是，你们不能随便买卖，必须和我直接交易，这样，我对部族也有交代。” 程丹若沉默了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我并不在意有没有功劳。”她说，“我只在意，若为外族治病，该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妃——你说，我该怎么说服他们呢？” 云金桑布道：“夫人;意思是？” 程丹若单刀直入：“请王妃证明自己;诚意，这样，我才好向朝廷求情。不然即便我同意，没有大夏;药材，我纵然能开方子，又有何用？” 云金桑布：“难道我;诚意还不够？” “王妃玩笑了，这算诚意吗？不过是空头允诺。”程丹若笑了，“我为你救;每一个人，兴许就是今后数万大军中;一员，他们将来屠杀;每一个百姓，都将成为我;罪孽。” 云金桑布抿起嘴角。 无论说多少遍“永为君臣”，异族就是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