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说话。”靖海侯道,“晚上吃个饭。” 谢玄英应下,先进去和柳氏请安,问候她身体,又与妹妹聊了两句家常。待到摆膳时间,再出去与父母兄弟妹夫一道吃席。 席间,免不了谈起朝政,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兴致不高。 靖海侯大概看出来了,没有久留,用过饭就让他回了。 谢玄英便伴随着一弯浅月,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回到自己家。 程丹若正在量尺寸、挑布料,差不多该裁夏衣了。她兴致勃勃地比划:“你过来看看,这料子是做裙子好,还是做衣衫好?” 谢玄英上手摸了两把,是上好的广纱:“颜色浅淡匀称,拿来做裙好了,多打些褶子也不失轻盈。” “听你的。”夏天衫子的颜色不好太浅,容易透,做裙子却无妨,里头还有一层衬裤,越轻薄越好看。 她开始翻看几件样衣的款式,顺口问:“回侯府吃饭了?” “嗯,你吃过没有?”谢玄英又帮她挑出一件银条素纱衫,袖子十分别致。 “吃过了。”程丹若将喜欢的样式选出来,放在旁边,嘱咐道,“袖口收得窄一些,裙子还是不要太长。” 裁缝忙应下。 她给宁国夫人做衣裳十多年了,很清楚主人家的喜好:她不喜欢太累赘,裙子最好到脚踝,再高一点也无妨,尤其是冬天,里头穿着羊毛袜和皮靴,短一点才方便雨雪天行走。 夏天的裙子不要太多层,里头加一条轻薄的裤,外裙短些才好露出裤腿镶边。上衣的袖子万不能累赘,提笔做事太繁琐,袖口一定要收窄。 有时候,她们也觉得以她的身份,窄袖不够大气,便会多搭一件宽袖罩衫,夏防日头冬遮风,到了值房就脱下,也不碍做事。 外头的人不明所以,却也喜欢效仿,如今京城的女眷多里头窄袖,外罩宽衫,裙子也是一年比一年短,繁复斗艳的地方变成了袜子。 从前盛行的裹脚风气,这两年越来越少,世人更夸耀天然之美。 挑完衣裳,天也暗透。 志雪堂内外都点起了灯笼,昏黄的暖光充盈屋室。丫鬟们提热水、端银盆、拧毛巾,服侍男女主人梳洗。 小蝶利索地铺好床,芦花在恭桶内撒好香木屑,枫香抹平衣裳的褶皱,秋穗细细关拢窗户。 程丹若和谢玄英相继洗漱完毕,她们才陆陆续续退出了房间。 灯烛一下少了大半。 谢玄英简单地通好头发,早早上床。 被褥柔软轻盈,帐下花篮的茉莉一簇簇散发香气。 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时辰还早,不必歇下休养,可工作都完成了,余下的时光都属于自己。 后背放松地倚向棉花靠枕,紧绷的筋肉得到舒缓,泛起微微的酸意。 “我真是老了。”他和妻子抱怨,“从前站一整日都熬得住,如今坐一天也觉得乏累。” 程丹若转过头,注视自己的美人丈夫。 谢玄英下意识地按了按发鬓。 “我早看见了。”程丹若忍俊不禁,伸手抚摸他的鬓角,“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长叹一声,复杂道:“我倒不是怕老。” “那你是怕什么?”她好笑,“以后腿脚不好,还是上茅房变难了?” 谢玄英白她眼,半晌才道:“今后每过一天,就离‘那天’越近,你我相处的时间也就越少。” 程丹若倏地安静下来。 “人生匆匆七十载,我一十岁同你成亲,所剩年华已不足一半。”谢玄英并不怕老去,却很怕死亡将他们分离,“白驹过隙,着实太快。” 他发牢骚,“太快了,不过一眨眼。” 程丹若静静地听着,心头泛起微微酸涩。 她从前以为,在古代活到三十岁就已精疲力竭,早点死了好,没想到三十岁事业才开始,还有好多事想做未做,又下定决心活到五十。 孰料五十近在眼前。 余生能与他共枕而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想想看,确实怪舍不得的。 “还有下辈子呢。”最终,她只能这么画大饼,“下辈子还有七十年。” 谢玄英不信,话茬都懒得接。 程丹若暗暗叹口气,侧身偎在他肩头。 红烛脉脉燃烧,蜡泪汩汩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烛花“哔剥”爆开,一寸光阴便又倏忽过去了。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