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晏鸿之这才开口介绍客人。 斜戴方巾的姓谷,号东城居士,扬州人,江南名士,擅丹青,是余素风拜师学画的老师。他的画作名气极大,最著名的作品是《雪中西湖》,据说为此在杭州住了三个冬天才画成。 他本人只有举人的功名,贡士没考中,但他有个兄长曾任刑科给事中。 ——就是和丰王关系不错,结果被捋下来革职的倒霉蛋之一。 唐巾复古的姓文,他是杭州六桥书院的山长,进士出身,曾在吏部为官。但不巧爹娘先后去世,连着丁忧好多年,没事就开了家书院讲课。因此,虽然孝期结束后,皇帝把他忘个精光,可他在江南还是大名鼎鼎。 剩下的菩提老爷子姓吕,人称季春先生,来头不小,乃是姑苏春风书院的山长。 ——他有个孙女叫吕四娘,乃是苏州有名的才女,陈知孝一度为候选女婿。但随着陈老爷上京,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群人看着不显,其实大有来头。 比如说,江南有句俗语,“书院三千,达者两家半”。 这两家便是六桥书院和春风书院,整个江南最优秀的学生都被囊括其中,而剩下的半家说的是晏家族学。 晏家藏书众多,底蕴深厚,可惜族学只有亲朋好友能进,故为半家。 同时,江南有“四绝艺”的说法,指的就是谷东城的画、文山长的琴、吕春风的棋、余醉文的字。 余醉文就是余小郎的父亲,余有田的弟弟。 江南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晏鸿之今天的客人说是江南文坛半壁江山,那是半点没谦虚。 程丹若就同他们寒暄了两句:“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他们对她坐着说话也没什么意见,甚至双方十分默契地忽略掉了这点。 程丹若位尊但辈分低,他们辈分高却没官职功名,谁给谁见礼都要掰扯一下,不如混过去。 晏鸿之落子,解释道:“我们两家定亲,他们是来瞧热闹的。” “我可是媒人。”文山长笑呵呵道,“说亲的也不止你家,还有我们家小二。” 晏鸿之起了兴趣:“你家老二续弦了?” 文山长点头,他家老二中年丧妻,膝下唯有一女,怎么都得再娶:“也是巧,说的是顾家四娘。” “哪个顾?” “松江顾家。”文山长道,“方才清臣还和我说呢,顾四娘是他表妹。” 程丹若讶然,连忙看向谢玄英。 他做口型:“兰娘。” 顾兰娘原本嫁的是松江的一户人家,可丈夫体弱,婚后不久便过世了。 她为丈夫守孝三年,公婆怜她青年守寡太过孤寂,同意她改嫁。她便在前年回到娘家,最近才新说了亲事。 鳏夫配寡妇,又都是江南大户人家,倒也算门当户对了。 程丹若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会听见顾家姑娘的消息。 恍如梦中,似若前生。 “原来如此。”程丹若微微颔首,“顾太太还好吗?” 文山长问:“程夫人也同顾家相熟?” “从前有过数面之缘,顾太太对我颇为照拂。”若非顾太太引荐,程丹若也没那么容易离开陈家,还真记得她这一份人情,“何时订亲,我得送份礼才好。” “他家老二在银台任事,应当是留京吧?”余有田问。 银台就是通政司,上传下达,消息十分灵通。文二爷虽然只是七品经历,但也十分要紧了。 文山长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程丹若也是服气,江南人抱团的速度也太快了。 这亲事一结,故旧一叙,又能支棱了。 “这可太好了。”她捧了句,和谢玄英道,“我们几时回府,指不定还能见到顾姨母和顾表妹呢。” 谢玄英道:“回头问问,改日我请文兄出门喝酒。” 文山长含笑应下:“我那不孝子,还要请清臣多多关照。” “您客气了。” 话题到此,双方都算达成目的。 程丹若投子认输:“义父棋力高超,女儿认输。” “臭棋篓子。”晏鸿之摇头,“季春,你我再下一盘。” 吕季春笑眯眯道:“老夫奉陪到底。” 程丹若让开,请老爷子入座,自己则倒了杯茶奉给他们。 吕季春口中连道“不敢”,却也没有激烈推拒,还是受了她的茶。 谢玄英叫她过去赏画:“东城先生的画作千金难求,今日你我有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