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回来了。”他叹息。
程丹若:“嗯。”
谢玄英瞅她。
“看我干什么?”她别过脸,“我哭了一天,不想在你的面前也假哭。”
他道:“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程丹若问,“我的心情?”
他点点头。
“那你不能生气。”她说。
他白她:“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说罢。”
“我放心了。”程丹若坦诚道,“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不安,生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轻则受罚,重则小命难保,心里要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但现在,我可以稍微放松点了。”
谢玄英一怔,侧头打量她。
没错,不是幻觉,这两日,她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舒缓了。细长的眉毛不再似有若无地蹙紧,而是平坦地舒展,脸颊的肌肉不再紧绷,柔软丰盈地展开,看着也不似过去消瘦,反而有了少女时的轮廓。
他心头涩然,情不自禁地抚住她的脸:“你该和我说的。”
“和你说又有什么用,多一个人胡思乱想吗?”程丹若道,“再说了,陛下待你恩重如山,你这样疑心,岂不叫他心寒?”
谢玄英欲言又止。
他回想起皇帝最后几个月的举止,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
不得不承认,那段时间里,他总有一些微妙的烦躁,唯恐皇帝强留她,非要将她夺走。虽然理智知道都是胡思乱想,可就是控制不住。
他害怕帝王昏聩,夺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
“无事。”谢玄英掩饰,人都死了,又何必败坏帝王英明,“以后要和我说,我能明白的。”
以后?
她可不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事。
程丹若想着,口头应下:“好好。”怕他看出敷衍,话锋一转,半真半假道,“其实,我很感激陛下。”
假如皇帝不是皇帝,只是普通的领导,临终前这样看好她,委以重任,她心里很难不感恩。
——可惜没有如果,祝棫正是一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封建君主。
故而掠过前提,只说后半段。
“他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你也是。陛下栽培了你,为你挡风遮雨二十年,现在,轮到你为他的儿子遮荫了。”
程丹若看着他,“自古以来,幼主登基的事屡见不鲜,人家能做到的,你难道不能吗?”
他立马支棱:“我虽才具不如诸葛武侯,一人定蜀汉,至少忠心不让,绝不妨害幼主。”
“那不就得了。”程丹若顺毛捋他。
她并不妄想此时就提出虚君之治,内阁能不能真正制衡皇权,实现君主立宪,光靠嘴说是没有用的。
十年之后,谢玄英就该习惯没有皇帝的日子了。祝灥如果能平安长大,也能看得出是什么苗子。
届时,他们该何去何从,再议不迟。
“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口气笃定,“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还有我。”
太阳短暂地消失了,但在冰天雪地的黑夜中,还有明月高悬。
谢玄英看着她,复见光明:“真的?”
“嗯。”
他心里说不出的柔软与熨帖,却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将她搂入怀中,用力收紧臂膀,感受她埋首在胸口的踏实感。
“若若。”谢玄英的嘴唇贴住她的耳廓,“陛下走了,我不会伤怀太久,但你不能离开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问:“等我死了你再走,行吗?”
程丹若:“……”
说实话,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不奇怪他的突发奇想。人们旁观了他人的生死,自然会推及己身。
他们也十岁了,按照古代的寿命,兴许人生已然过半。
可这事儿不想还好,深想就很烦,她不大高兴:“不能我先死吗?你不能觉得我在世上孤苦无依,就心安理得把我留下吧?”
谢玄英不料她是这般反应,蓦地顿住。
“我是人,不是妖怪。”程丹若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我当然会死,我还会上茅房呢。”
“……我也没说什么。”他清清嗓子,顾左言他,“几点了?歇了吗?”
“十一点多了。”明天要早起,程丹若懒得和他计较,捶他两记算教训,便吹了蜡烛躺下。
他挨过来,搂住她的腰。
程丹若记起昨天的事,故意道:“在孝期呢。”
他假装没听见。
“在孝期、在孝期、在孝期。”她重复遍。
谢玄英不能不辩解:“就抱着,又没怎么样。”他不是不守规矩的人。
程丹若扫他两眼,合目假寐。
放在胸前的手被握住,他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