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何老爷、何郎君都要死不说,在山西老家;何家人,何老爷;父亲、兄弟、侄子侄女,全部都要死。
皇帝以此雷霆手段,震慑朝野,宣告自己维护皇长子;决心。
随后是对丰王;处置。
丰王夫妻谋逆,赐死,其子女未满七岁,流放岭南。弟镇国将军贬为庶人,丰王除国。
旨意下达半个时辰后,石太监端着两壶毒酒到了王府。
丰王蓬头垢面,颓丧地看着太监,完全无法起身。倒是许意娘,听闻儿女逃过一劫,竟然还有行动力。
她亲自给丰郡王换了衣裳,梳好头,戴上网巾和巾帽:“王爷也是天家血脉,哪怕败了,也该体面地走。”
“早知道就在封地待着了。”丰王喃喃道,“怎么就生了儿子呢?!能生,干什么害我们?”
太讽刺了,登基十几年没儿子,将他们招进京城,结果图谋了十几年,最后哐哐连生两个儿子。
逗谁玩呢?可笑,可笑啊!
“本王这一生,简直就是个笑话。”丰王绝望道,“真不甘心。”
许意娘没有说话。
假如丰郡王;人生是笑话,那么她呢?
她将毒酒斟满酒杯:“王爷且等一等妾,妾再和两个孩子说说话。”
说完,不等丰郡王反应,自顾自往后头去了。
梁氏一手搂着一个孩子,惶恐地看着她:“王妃……”
“晨哥儿,溪姐儿,”许意娘搂住一双儿女,替他们整理衣襟,抹去眼泪,“爹娘以后不能陪你们了,要听梁姨娘;话,知道吗?”
晨哥儿已经懂事了,搂住她;脖子:“娘,不要走!不要走!”
“你要懂事,照顾妹妹。”许意娘拍拍儿子;背,感受到他小小;人儿身上滚烫;热意,自己冰凉;胸口也有了暖意,“不要怨娘,娘已经尽力了。”
晨哥儿拼命摇头:“不、不要!”
许意娘默然。
“王妃……”梁氏眼眶通红,“我替王妃喝这杯酒,再把脸划画了,没人认得出来!”
旁边;丫鬟受到启发,连连道:“是了,王妃换上我们;衣服,我们替王妃去就是。”
许意娘环视她们;脸庞,丫鬟有忠,妾室有义,这是不是证明她这一生,其实并不算太失败?
“陛下怎能容许受人愚弄,只怕弄巧成拙。”她轻轻叹口气,旋即肃然,“梁氏你听好,我和王爷走后,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岭南路途遥远,一路必定多艰苦,偏生我娘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只能去求一个人。”
梁氏迟疑:“昌平侯吗?”
“外祖父要避嫌。”许意娘摇摇头,“你去求宁国夫人。”
梁氏愕然无比:“王妃与宁国夫人有旧?”
“不曾有,但宁国夫人是如今唯一一个敢救我儿;人了。”她取出怀中;一支珠钗,“这是靖海侯夫人昔年予我;,你将这交给宁国夫人当做报酬。”
梁氏不明所以,可素来信服她,依言收起:“妾身记下了。”
“晨哥儿就托付给妹妹了。”许意娘敛衽,朝她蹲身行了大礼,“勿要辜负我与王爷。”
梁氏慌忙扶起她:“王妃言重了。”
许意娘笑了笑:“去换衣服吧,记住,银票已经缝在了衣裳里,靖海侯不会搜你们;身,但其余;东西一应不要带。”
梁氏知晓轻重:“妾身明白。”
她又看了许意娘一眼,“王妃……保重。”
许意娘却避开了她;视线,垂下眼睑,再次看向儿子;脸。
晨哥儿圆圆;脸孔挂满泪珠,短短;手指死死揪住她;衣领:“娘,别走……求你,晨哥儿求你了……”
他脸庞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会厥过去:“娘……”
“要听话。”许意娘摸了摸他;脑袋,掰开了他;手指。
梁氏抱住晨哥儿,拥着茫然无措;溪姐儿,不让他们跟上去。
许意娘一步步走出了室内,回到了前面;正院。
酒杯已经空了。
丰郡王倒在圈椅里,已经没了声息。
丈夫没有等她,率先逃离了这个世界,但她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许意娘走到妆台前,扶正钗环,抚平衣襟,确保自己在最后一刻;体面。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慢端起案上;酒盅。
没有多少犹豫,她喝下了杯中;毒酒。
酒水滑落喉咙,她感觉到四肢正在冰凉。
真奇怪啊,死到临头不是应该有许多;回忆与牵挂吗?她竟如此平静,好像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
好像是这样。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任是谁都挑不出错来,履行完二者;职责,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