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蒸笼给这群小孩递包子,向齐乾收钱时,他满眼都写着“是个冤大头”。 “冤大头”不觉得自己冤,他善心大发,给每个孩子都塞了几个铜板,“吃饱了早些回家,嗯?” 小孩们不说话,怯生生地紧抓着铜板。 老板却道:“来这云外天的,哪有家可回……” “也是。”齐乾扔了锭元宝给那老板,“都是可怜人,至少给口吃的。” 说罢,他晃晃悠悠离开了。 齐乾一走,那群小孩立即把包子和铜钱放在包子铺案板上,畏畏地看着老板。 老板这回却没有收缴东西,他瞪着眼,不耐道:“吃便吃了,放回来做什么!” 齐乾出了巷子,又被人缠住。是几个盲眼老人,跪在齐乾脚下,说着“长命百岁、福寿永康”。 齐乾摇摇头,摸出几块银子散给了他们。 云外天里鱼龙混杂,什么都能容下,唯独容不下善心。尤其是齐乾这种看着毫无自保能力的善心。若非进云外天时,有江筵带着他们,相当于在云外天挂过名,齐乾恐怕已经被搜刮一空,最后再被做成人肉包子。 这会,齐乾接连被几波人乞讨,还有人跟他强买强卖。齐乾也不推辞,有人要,他便给。一个小姑娘抱着些油纸伞,向齐乾道:“相公,一会该下雪了,买把伞吧。” 齐乾避开她往自己肩上落的芊芊手,笑说:“姑娘,买伞可以,‘相公’可不能乱叫。” 他伸手掏钱,却发现钱袋子已经空了。齐乾素来对钱看得轻,平日出门都有亓箬管着,这会就他自个,半刻钟不到,花光了钱也不知晓。 他反转钱袋倒给那姑娘看,“抱歉,我也是穷光蛋了。” 小姑娘却对他表示宽慰,“相公,没事的,不如去我那坐坐,避避雪?” “两把伞。”粗声粗气的叫喊插了进来,齐蔚往那姑娘手里压了一吊钱,麻利地抽出伞。 “哥,嫂子还在家等你!”齐蔚愤愤道。 齐乾抬抬下巴,迈步先行,“走吧。” 齐蔚赶走了那姑娘,转而收拾齐乾,“你不守三从四德!” 齐乾被逗笑了,“你说说,哪三从,哪四德?” “你……”齐蔚说不出所以然,“我回家告嫂嫂!” 齐乾的扇子头敲在她脑门上,道:“那姑娘盯上的是我这一身行头,你看不出来?” “那你还跟她拉拉扯扯?” “是你跳出来太早,没给我婉拒的时机。” “怪我?” “当然。” 齐乾坦然地信步在前,没走多远,蓦然回头,却不见了齐蔚。 “蔚蔚……”齐乾莫名心慌,他在流动的百态人潮中搜寻着妹妹,却哪个都不像她。 “齐蔚!”齐乾转过一个玄衣少侠的肩,把那少侠吓得拔剑而出。 “对不住,你可看见一个同你一般高的男人?那是我妹妹。” “你妹妹是男人?” 齐乾没回答,他急躁地跑了起来。慌乱中,接连撞翻了几个摊贩,“对不住……”他摘下手上的扳指、腰上的玉,留给人家做赔偿。 他不该如此失态,但这几日缠在心头的寒意,在此刻,几乎让他毛骨悚然。 “蔚蔚!”齐乾恍然记起小时候,齐蔚生大病,险些救不回来。她全身浮肿、胀痛,昏迷中无意识地喊着“哥哥、哥哥”。她那一声声,仿佛又回响在齐乾耳边。她被人掳走的?还是迷路了?她会不会受伤?是不是在找哥哥? 齐乾像个疯子似得在大街上喊她、寻她,兜兜转转一圈,却在他们失散的地方,看见齐蔚嘴里叼着一根糖葫芦,手里抓着一捧,正分给街边的小孩。 齐乾近乎失控,他奔至齐蔚身前,一把打落了她嘴里的那根糖葫芦,“齐蔚!你跟我闹哪出?!” 齐蔚和小孩子都被他吼住了。小孩们拿了齐蔚手里的糖葫芦,又争抢地上掉落的那几颗,一哄而散。 齐蔚一瞬间面露不解与委屈,像被大人指责的幼童。她绞着衣袖,叫了一声:“哥,你怎么了……” 齐乾头一次没有应她。齐蔚从怀里掏出几个松软的蒸糕,放他手上,“你别生气,先吃点东西,不然胃要疼了。” 那蒸糕还是滚烫的,她就这么塞进怀里。因为齐乾胃不好,三餐要按时,忌冷辣。 齐乾接了蒸糕,脸色却还是阴沉着。 “我刚刚……”齐蔚正要解释,忽发觉下起细雪了,她打起一把伞,讨好地给齐乾高高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