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说,府里上下都在忙着张罗宝玉与宝钗的婚事,李纨是嫡亲的大嫂子,本该帮忙的,偏她是寡妇,这样的喜事,自然得避开来。她又不是不知礼的,本就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偏王夫人不放心,昨儿特意交待她,让她每日只用到荣庆堂这里来给老太太请安,余下时间便在园子里教导三个妹妹,不必去她那边服侍了。李纨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不舒服了好几天。不过这些年,王夫人对她的不喜多了去,如今免了她去服侍,这倒不是刁难了。只是却也让人心里不痛快。 三人进门,虽有点诧异黛玉在,却也先跟贾母请了安,才和黛玉说话。 李纨是经过事的人,想了想,便明白黛玉今儿大方来贾母这里请安,是表示心里坦荡,到有几分佩服黛玉来。往日她虽觉得黛玉有才气,可与宝钗相比,少了几分世俗的通透。到底是探花郎家养出来的姑娘。看黛玉有神色,笑着说:“林妹妹这些日子调养的不错,老太太总算能放心了。” 黛玉笑道:“我想着,宝二哥和宝姐姐要成婚了,怎么也得快点好起来,喝他们的喜酒才是。” 贾母:“可不,要是你身子骨没好,我是万万不许你喝酒的。不过如今瞧着是彻底大好了,气色比往年都好些,这几日再养一养,到了那天,我许你喝三盅酒。” 黛玉:“老太太这是把我当牛了,认定我是牛饮,需得用酒盅才够喝。” 说的大家都笑了。 惜春年纪小,可看过的事情着实不少,自打迎春出嫁后回来,惜春知晓了迎春在孙家挨打受苦,府里的两位老爷、两位太太都不愿意出面帮帮迎春,便是贾琏这个亲哥哥,都不过问,她的情性如今更有些偏了。 她和黛玉往日的交情其实称不上亲厚,对于双玉与金玉良缘之事,她一直冷眼旁观,如今金玉良缘成真,她心里颇有几分瞧不上,从老爷到太太,从宝玉到宝钗,行事未免落了下乘。宫里的贤德妃让人传话出来,不过是个名头,真当谁看不明白呀。 之前黛玉病了那场,今日再看,黛玉却远出她的意料,到起了三分好奇,说:“林姐姐说到牛饮,倒让我想起个人来。” 探春:“谁呀?” 一个想字,那就是平日里并不能见着的。别说探春,就是贾母也好奇,笑着说:“四丫头,谁这么久不见?” 黛玉这会子已经心里有点猜到了,果然,惜春说:“旧年来给府里送瓜果的刘姥姥。”一边说,一边笑看着黛玉,眼里带着打趣的意思。 人人都想起那年行酒令的事来,刘姥姥喝酒用的可不就是盅嘛。 探春笑道:“林姐姐,只怕那样的盅,你连一盅也喝不了!” 黛玉假意要打探春:“好啊,你说我是牛!” 贾母看她们打闹,想起当时的欢笑,问:“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这几年家里头日子可还过得去,也不见她来走动。” 探春之前也管过一段时间的家,虽时间不长,却还是记着当时看过一笔记录:“老太太,刘姥姥人虽没来,东西却是年年都送了来的,瓜果菜蔬,每年都送两回,由她女婿送来。想是下面的人忘了报给二嫂子。老太太要是想了,回头打发个小厮,去给刘姥姥传句话,请她进来玩就是了。” 贾母:“她是个念旧情的。既然是她女婿来送,想来她年纪上去了,腿脚也不如当年利索了。眼下府里忙,等过些日子,家里闲了,让人赶个车去接她。” 李纨:“老太太说的很是。刘姥姥年纪大了,他们庄稼人,只怕不舍得花钱雇车,我们既要请她来玩,还是派车去接妥当些。” 黛玉如今也知道许多民生之事了,才知道原来小老百姓的生计是那样不易,想起刘姥姥,不免想到自己当年说人家是母蝗虫之事,颇有几分羞愧。如今想旧年刘姥姥戴花逗趣之事。一个老人家,愿意入下身段,豁出脸面,虽说是讨好府里,也未必不是为了感谢王熙凤赠那二十两银子。对方其实是个了不起的人。若换作是她,只怕她是做不了的。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都是旧年刘姥姥来府里逛园子的趣事,鸳鸯来请示贾母,便让人摆早膳。 如今府里忙着宝玉的婚事,王夫人和王熙凤都不会过来,独李纨因要带二春过来,贾母虽说不要她服侍,可她不愿意落下话柄,王夫人那里已经免了,便坚持要给贾母布菜盛粥,贾母用了两口,便让她先回去:“还有兰哥儿呢,赶紧回去,他还要去学里读书,可不能迟到了。” 李纨这才辞了贾母。 饭后,三个姑娘陪着贾母在荣庆堂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回来,在厅里才坐了一会儿,王夫人便过来了。 王夫人此时来,自然不是来服侍贾母的,而是有事要跟贾母商量。她瞧见黛玉,也愣了一下神,然后笑着说:“如今难得在老太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