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人是多,可人多就有用了?当年张角有多少人?上百万人!结果呢?汉灵帝派了四五万人,就把这一百万人杀了个干净!晋室如果真昏聩到了这个地步,至于等到我们闹出事?北面的鲜卑人都是傻子?放着这大好的基业不要?”
“说白了,你们不过是杀了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如何能在这里自夸?真是恬不知耻!”
“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真有能耐的,现在就站出来!我把这后部帅的位置让给他坐!将来就是出了事砍头,好歹我不是第一个死!”
郝散担任后部帅时,素来处事公道,很得民心,也很有声望。听说他要撂挑子,大家顿时都慌乱起来,连忙都上前劝他,自责自己多有不是。
郝散趁机说道:“你们若还认我是大帅,就要立下军令状。从今天起,不得自行其是,凡事都要与我商议!我当众下的军令,你们私下有违背的,我定斩不饶!这绝非虚言!”
他说得斩钉截铁,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事,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郝散得了承诺,心中顿时大喜,但脸上仍然板着一副面孔,立刻对众人下令说:
“卜稚,从今天开始,你就把各部缴获的粮食都收拢起来,由你来进行看管,以后各部的用度,都从你这开销,一人一日五升,不得少给,也不得多给,如今前途未卜,谁也不知道后面会遇到多少难事。若是出了意外,账目对不上,我拿你是问!”
“乔虎,我给你八千人,五斗叟、金休、尉地麻、丘佟四部,皆听你差遣,雨停以后,你便率人马南下去打安邑!”
“刘休允!你之前吃了败仗,说是没有防备,这倒也正常,但从今日开始,你就在夜里负责放哨,若还有什么差池,我不杀人,恐怕众人也不心服!”
果然,郝散以极肃然地语气,不带停地下了一连串命令后,堂中众人顿时不敢造次,也都一一拱手听令。从这个角度来说,郝散确实想得没错,在这种时刻,人们需要的往往是一个绝对的领导者,而非是调节者。人们需要知道的是往往是接下来做什么,而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郝散看着外面的阴雨,心中的阴雨也在持续地下。
自己手下这群人当真是乌合之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真实的军队有何差距。而作为匈奴后部帅,郝散是真正到邺城中见识过的,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现在自己麾下并不只是壮丁,还有半数以上的妇孺老弱。
如果真的按照乔虎说得那样,和征西军司一对一的对垒决战,郝散无法想象出自己获胜的场景。
可即使如此,他也肩负着为这群乌合之众寻找出路的使命,因为这是他身为后部帅的责任。
在刚刚,郝散暂时收拢了一部分权力,但熟读经文的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眼下,自己的麾下全是一些部落兵。临战之际,不听自己的命令,只听从部落首领的安排。一旦首领中有人心怀鬼胎,一整个部落的壮丁都会跟着畏葸不前,继而导致战场上出现巨大的疏漏。相比之下,无论晋军的指挥高明与否,至少他们的命令都能得到较好的执行。
所以郝散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想尽办法来进行避战,即使避战不成功,也要想办法争取一些机会,将手下这群乌合之众改造成一支可战之师。
方才他派乔虎南下去打安邑,其实就是想给敌人造成一种假象:他打算取道南下,自蒲坂渡渡河西进。但实际上,蒲坂渡地处关中平原正中央,一旦自此进入关中,想要北上离去,就不太容易了,他还是想自龙门渡渡河。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可能面临的重重难关,郝散倍感头疼。虽然不知道征西军司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掌管龙门渡的夏阳令刘羡已经引起了警觉,如果他在自己到来前,就把渡口的船只都烧了,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应该先派轻骑去抢下部分船只吗?还是要么假戏真做,等征西军司的人都到龙门渡后,自己当真改道蒲坂渡渡河?
郝散一个人坐在县府里,对着桌案上的地图,久久地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在接连不断的雨声中,他突然感到一阵孤独和无奈,仿佛茫茫天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再也没人能替他分担忧愁。
一直到了晚上戌时,天色黑了,他才发觉还没用晚膳。连忙叫部下弄了一碗麦饭进来,配上三个煮蛋,也就算是他的晚膳了。
正剥着壳吃鸡蛋的时候,突然门外有随从跑了进来,对郝散说道:
“大帅,大帅,出事情了!”
郝散连忙喝了口水,将口中的蛋黄咽了下去,皱眉问道: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难不成有人打过来了?”
这是一句玩笑话,当然不可能有人打过来,不然他早就听到城外的营啸了。
果然,随从喘了一会儿气后,对郝散说道:“大帅,是您家的公子被打了!”
郝散闻言吃了一惊,连忙追问详情。
原来,他的独子郝索今夜在城外军营中饮酒,喝得醉醺醺的,结果发起了酒疯,没来由地对着部下鞭打。哪知道突然蹦出来几个人,指责郝索无故打骂士兵,损害军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