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生意?”
刘羡闻言,既感到有些好笑,又不敢不当真。
听方才阿符勒的描述,他现在的部族里连粮食自给都做不到,手底下的产业又基本被孙元强买了,他能有什么资本做生意呢?可同时,刘羡知道阿符勒的为人,虽然他看上去是一个很不着调的人,但他是一个敢于蔑视世俗,做一些非凡之事,成就非凡之业的人。
正如他当时说要为被冤杀的乡亲们报仇一样,当他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不惧世上任何风险的。哪怕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洛阳,他也敢拉帮结派去打劫金谷园。刘羡虽然在里面推波助澜,但他知道,阿符勒才是一个真正的组织者,他也因此明白,这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所以刘羡表面上露出笑意,心底里却慎重起来,等待着阿符勒的下文。
阿符勒说:“我要向你卖一个消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刘羡也不犹豫,直接问说:“你要卖多少钱?”
阿符勒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金,童叟无欺,物有所值。”
刘羡点点头,握住他的手道:“好,成交!”
这反而把阿符勒吓了一大跳,像是踩了什么陷阱一样,回问道:“哈?你怎么这么痛快?”
“怎么?痛快你都不高兴?”
“事出反常,说不定有鬼。”阿符勒摇头晃脑地回忆道,“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计划劫金谷园,明面上说得好好的,大家进去是去抢钱的。”
“结果呢?你明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暗地里想抢女人,还装模作样地不告诉我们,想把我们当幌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鬼知道你是不是哪里弄来一笔赃款,是要在这时候坑我呢!”
刘羡听了一阵无语,当时确实是这么个情况,他还真无法反驳这个指控。但现在他确实是出于好意,便没好气地笑骂道:
“对,你说得对,这笔钱是我从别人那坑来的赃款,你就说你要不要吧!不要我就给你送客了。”
“要!怎么不要?”阿符勒听闻真的有钱,立刻脸色一变,换了一副讨好的脸色上前来,拍着刘羡的肩膀道,“我就知道,普天之下,像你这样的好兄弟不多了。”
“别,你兄弟现在就在院外三十步的马厩里,我可当不起你兄弟。”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刘羡坐定了,问他道:“说吧,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阿符勒没有立刻说,而是先走出院门,警惕地打量了一眼院落左右,见黄鹂与桑树之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偷听后,他慢慢回到房内,关上院门,附到刘羡耳边,悄悄道:
“我们上党的大首领,匈奴后部帅,郝散郝大人,要在今年四月造反了!”
阿符勒的声音极小,轻若蚊呐,但落在刘羡耳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他浑身一颤,几乎要从榻上跳起来。但他的理智让他冷静,并习惯性地扼制住了这股冲动。刘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又长长地吐气,过了差不多十个呼吸,他才将心中的激动给平复下来。
再睁开眼睛,阿符勒已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刘羡的神色极为严肃,他问阿符勒道:“此言当真?”
阿符勒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其实刘羡心中早就相信了,只是他内心实在太激动了。
自从出了诏狱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在盼着哪里有人造反。尤其在前一段时间,他因为孙秀的挑衅感到愤怒和煎熬的时候,真是由衷地希望天下大乱,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浑水摸鱼,无论是趁势立功,还是也加入到这个造反大业里,都是可以接受的。只有继续这样若无其事的平静下去,才是不能接受的。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当他的内心好容易已经渡过了这道坎,准备平心静气熬日子的时候,阿符勒却给自己带来了这么一个大消息。
是这样的,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焦虑,在这样的时代,有着这样的朝廷。天下的百姓,今年不反,明年不反,后年也一定会反。只不过在今天,他从阿符勒口中,得到了第一个造反者的消息罢了。
到此刻,刘羡的心情达到了空前的平静,他再问阿符勒道:“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符勒笑道:“说也来巧,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我的?”
在阿符勒的叙说下,刘羡渐渐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孙元的行政,在上党的胡人部族中可以说引起了众怒。可即使如此,胡人们仍然难以下定决心起事。
首先是地利因素,上党就在并州最南端,实在太过于接近京畿要害了:往南就是司马家龙兴之地河内郡,往东则是五都之一的邺城,往北则是并州都督府。一旦造反不密,走漏了消息,立马就会被晋朝大军三面镇压。
其次是人心因素,孙元虽然暴虐,但到底只在上党一郡之内。并州的其余地方,尤其是在五部大都督刘渊治下,还没有到不堪忍受的地步。后部帅郝散曾经数次暗示刘渊,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可刘渊不置可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显然是打算置身事外了。这让上党的胡人们心里没底。
第三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