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了。他当即乘胜追击,对众人说:
“相比于放牧,我可以跟首领说,耕种有三个好处,是足以在您面前夸耀的。”
果然,郝度元只能跟着问道:
“噢!那你说说看。”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可以繁衍生息,朔方有很多田地可以耕种,虽然不如关中,但根据《汉书》的记载,在两百年前,朔方被分为西河、上郡、朔方三郡,只要种点粟米、小麦,就可以养差不多一百五十万人。即使现在不比当年,经常有天灾,但怎么也能养活五十万人吧?”
“哦!那么第二呢?”
“第二是首领可以建造城池,然后招募工匠,在朔方开采铁矿盐池,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再从外界交易来获取物资。”
“那么第三呢?”
听到这,郝度元有点急躁,身子微微地向前。
而刘羡堂堂答道:“第三,就是可以收获民心。”
“古往今来,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无不是定居建业才成功的。不只是当年纵横漠北的冒顿单于,檀石槐再造鲜卑,不就是弹汗山建立王庭吗?当年绿林能够成就大业,不就是在宛城定鼎吗?赤眉之所以丧失民心,不就是在居无定所,没有根基吗?”
“对于领袖来说,他处世可以像水一样,没有任何定式,让人不可捉摸。”
“但是同时他也要像山一样,处在众人可以看到的地方,庶民们看见他就能获得勇气。”
“如果隐藏自己的踪迹,令民众不知人之所在,这样,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迷惑部下,但从长远来看,等民众耐心散尽,霸业也就将随之溜走了。”
在座的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倾听刘羡的阐述。有些地方明白,但有些地方好像听不清楚。除去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人只能从中听出刘羡的胆魄,这个人不是凡人,他们是能够明白的。
郝度元良久没有言语,他在反复地品味着刘羡的话,显然已经为其打动了,但内心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在这段时间,他确实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惑,经常敲定了一件事后,第二天一觉醒来又觉得不妥,但又找不到一个确信的答案。
刘羡方才的话,几乎完美点出了郝度元遭遇的困境和遇到的问题,似乎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但放弃原有的战略,去转投征西军司,让他极不甘心。
所以思来想去后,郝度元仍然问道:“可就算如此,我若是转投征西军司,这些事情就做得成吗?”
“照你的说法,主管征西军司的孙秀,连你这样的贤才都要陷害,我们这些人,怕更是水火不容吧。”
刘羡苦笑了一下,他回答说:“郝首领,难道你没有见过小人吗?”
“小人?”
“世上有一类人,他们只会根据手中的权势去对待别人,毫无道德可言。比他权力小的,他会肆意虐待,比他权力大的,他会谄媚逢迎。他们不愿意去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但同时又喜欢把自己权职内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你是说,现在主管征西军司的,是一条只会撕咬尸体,却不敢和狼群对决的豺?”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听完这句话后,郝度元吐了极长的一口气,他立起身来,左右徘徊了片刻,然后又问道:
“你还有别的话和我讲吗?”
刘羡低头说:“最重要的话已经讲完了,剩下的一些,都是些细枝末节。若郝首领答应加入征西军司,愿意朝军司缴纳多少赋税,是否要派人质,要征西军司封个什么官职,还有,是否要指点互市地点之类的事情,都可以谈。”
郝度元笑笑,对刘羡说:“那麻烦使者在外稍等,我商议一番后,再给使者一个定论。”
“这……”刘羡稍一犹豫,抬首扫视周遭,只见大部分人都神色郑重,只有齐万年轻松微笑,对刘羡微微眨眨眼,露出一个让刘羡放心的眼神,刘羡便低头说道:“既如此,那就请您好好考虑。”
就这样,刘羡退下山坳,在数十名胡人的看押下,回到了吕渠阳等人身边。
吕渠阳见刘羡回来,立马问道:“县君,是否一切顺利?”
刘羡点点头,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拿定主意,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听说还没有谈拢,吕渠阳等人不免有些失望。但他们也信任刘羡,就又安坐在原地,一面打量肤施的风光,一边议论着沿路的所见所闻。出这一趟远门,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趣的。
刘羡就坐在一旁微笑着旁听。可相比于外表的镇静,刘羡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他自信自己表现得很好,可他人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是他在司马玮之死中,学会的最大的教训。
其实这一次,刘羡的说辞是颇有些大逆不道的,他明知道郝度元怀有不轨之心,还给他出谋划策。一旦郝度元将来真的坐大了,将来闹出乱子,自己要负多大的责任呢?
但刘羡没法去想这么遥远的事情了。遭遇孙秀后,他又越来越频繁地预示到,灾祸正在暗中聚集,必将在未来爆发。虽然不能预测到具体的时间,可自己必须想办法积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