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的生活是忙碌的,第二日才寅时三刻,刘羡已然爬起来,到县衙里处理公务。
在上个月忙完租调的征收后,这个月县府正在忙着索籍的杂务。
得益于这一年来刘羡的宽松政策,来人就分田开荒。又以低价租借牛马耕田,加上夏阳的这些荒田多是被遗弃的熟田,开垦容易,往来的商人们又打低了很多商品的物价,使得夏阳的人口恢复极快。仅仅一年的时间,夏阳人口便恢复到了三千六百余口,相当于翻了一倍。
而这段时间,县吏们把新检的户籍集中上报过来。然后列出一份各乡亭分田的清单来,根据刘羡首肯盖章后,这些户籍算才真正有了效力,他们占据的田地也才算是得到了承认。
刘羡核算了一遍今年开出来的新田,与户籍上的数字对得上,便盖上了印。
而后是报上来的一些花销,需要刘羡同意。抛开那些惯用的支出外,有三件事令刘羡格外在意。
第一件事是在县内重设学校和寻找校官。这些年夏阳人口凋敝,财政入不敷出,学校也自然荒废了。而如今夏阳日渐复兴,自然也要重设学校。毕竟在世人看来,文风大化才是政治清明的标志。
刘羡同意这件事,不介意为此多花些钱财,但在哪重建学校,现在还没有个定论。刘羡沉思良久,最后定在挟荔宫废墟处。
第二件事是招募铁官司的工匠,夏阳县内本有铁矿,但自汉末后就一直荒废。刘羡今年重新搭了个铁官司的架子,找人买了整套锻铁炼铁的用具,但现在是工具到了,到县内能用的人极少。
刘羡的批复是去郡治临晋招人,招人可以贵些,但是条件是要能带徒。
第三件事是刘羡自己要求的,说要在夏阳修一座太史公祠。以此来缓和与本地大族的关系,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召开一场文会,扩大夏阳的名声。
但县府内研究了一番,主要问题是修祠堂肯定不能简陋,要召开文会的话,那耗费的钱财更多。现在的县府的度支虽然有所改善,但也没有这么多闲钱,问刘羡是否要延迟两年。
刘羡的批复是可以找冯氏与同氏筹款,毕竟这件事成了他们也能受益,如果还不够,再推迟也不迟。
等刘羡把所有的公文批复完,差不多就是卯时两刻了,天色刚刚发白,如同滴墨的湖水。绿珠正好端来一碗豆粥和两个煮蛋,便是刘羡的早膳。
用完这顿膳,刘羡就又要离府出门了。
结果刚喝了两口粥,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路上就高喊道:“县君在吗?我有急事禀告!”
刘羡放下碗,定睛一看,原来是陶渠亭的求盗,他放下碗:“发生什么事了?”
“县君!就在两刻前,斛摩部和贺干部又打起来了!”
“什么?我不是让他们等我今日去了再说吗?”
“没办法,这些胡人天性好勇,今日早上起来两部到河边挑水,结果见面就骂,然后跟着就打起来了!现在越打人越多,我估计,现在两部的壮丁应该都到了!”
“我真是……”刘羡听了真是又气又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连忙将手中的粥一口喝完了,而后对早到的几位县吏说:“论功那边又闹起来了,你们快去叫张县尉、薛司空,我先过去!你让他们随后就到!”
说罢,刘羡匆匆取了翻羽马,而后骑马往论功亭飞奔。
秋天的风还不像冬天那样刺骨,但爱马的呼吸已经能凝成白气,刘羡则坐在马鞍上思虑对策。
夏阳县的两个胡人部落,斛摩部和贺干部,都是自北面迁来的匈奴人。和大部分胡人部落一样,他们已经大幅汉化了,平日里说汉话,着汉服,耕种纺织,更与寻常汉人无异。
不过大概是保留了部落结构的缘故,与汉人骨子里的温良相比,这些胡人们颇为争勇好斗。一言不合,就喜欢在部落里呼朋引伴,然后在村落间大打出手。
斛摩部和贺干部也不例外。这两部之所以现在大打出手,起因不过是两家人的冲突。
斛摩部有个斛摩兰,有天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他看上了邻居家贺干染的一亩旱田,突然死缠烂打,用高价把这亩旱田买了过来。然后当天他就在这亩旱田上挖坑,仅挖了一丈,地里就冒出水,让这亩旱田变成了水田。
贺干染见状大为后悔,说什么也不卖田了,并到处宣扬说,斛摩兰坑人。但斛摩兰早有准备,他买田的时候,不仅写了白纸黑字,专门找了人做见证,当众摁的手印。这就导致贺干染根本占不上理,来回闹了一通,也没什么人理他,但这梁子就算结下了,两家自此有了龃龉,出门相遇都得斜着眼。
但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不至于发展成两部的大冲突。但是五天前,斛摩兰和贺干染到同一座山里砍柴,结果当天晚上,斛摩兰没有回家。
斛摩兰的儿子斛摩盛去找,结果就发现了父亲的尸体,身边还有一根染血的木棍。
遇到了这种事情,斛摩盛当然认为人是贺干染杀的,但是贺干染却矢口否认,声称自己虽然看见了斛摩兰,但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两家因此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两个部落都跟着知道了。
出了这种人命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