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随着平阳令张瑜的病情好转,李矩一行人告别夏阳,再次踏上了长安之旅。
由于生病在途中耽误了十几日时间,张瑜不敢再有所怠慢,上路之后,就打算日夜兼程地往长安赶。奈何天公不作美,他刚从夏阳赶到颌阳,突然天降一场大雪,几乎大如鹅毛的雪花铺天盖地,一夜间就令关中尽素,雪层也积累到三尺之深,令人寸步难行。
这样的天气,使得他们只能一天慢行十来里,原本打算三天就走完的路程,他们不得不又花费了十来日,等抵达长安的时候,一转眼,已经是元康二年的孟春时节了。
说是孟春,关中的春天总是要比关东来得晚一些,一行人抵达长安的时候,南北上下一片苍白,渭水也还在结冰,没有丝毫将化冻的征兆。
李矩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安这座古城。平阳的人口虽然与长安相差不远,但毫无疑问,这座城池的宏大与庄严,是只有洛阳才能相提并论的。
走过汉帝诸陵,经渭桥入长安城,一路走来,可见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等高大建筑,如同巨人般崛地而起,这不禁令他想起前汉的种种功业:韩信扫北、飞夺龙城、封狼居胥、东征朝鲜、经略西域……
数百年前的辉煌历史,似乎都与这种古老的城池绑定在了一起。再看到长安城中处处可见的征西军司旗帜,李矩继而心生向往:自己是否也能参与其中,同样开创一片辉煌的历史,为世人所铭记呢?
这个疑问他一时是得不到回答的,眼下还是要和县君张瑜一起,等着拜见梁王司马肜。
此时正是冬春之际,正是州郡人员调动最多的时候,张瑜之所以赶时间,就是想早些来,早些把事情办完。可耽搁了就是耽搁了,在这个时候想拜见司马肜,就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等候。
这一等又是十来日,直到雪水消融,渭水化冻,灞桥上的杨柳吐出新芽,终南山的山腰遍开桃花。而随着一个庞大的车队抵达长安城下,带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赵王司马伦将顶替梁王司马肜,出任新的征西大将军,都督雍梁诸军事。
而梁王司马肜,也将办完交接后,于二月调回洛阳,改任为卫将军。
这则消息无疑是代表着巨大的政治变动,能够出任征西大将军,坐镇关中的,基本都是宗室中最有威望,最受信任的领袖。这一任命的出台,无疑表明了朝廷对梁王的不信任,毕竟梁王的资历有些太高了。
但这个坐镇关中的新人选,却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是赵王?作为晋武帝司马懿的幼子,司马伦这一生没有任何功绩,当然,梁王也一样。但司马肜好歹在军中熬了这么多年的资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比之下,赵王的资历则有些太浅了,根本无足可取。
人们对梁王的卸任已经有所预料,但对于接替的人选,基本都是往陇西王司马密去猜测的。结果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赵王。征西军司内部一片议论纷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赵王会讨贾后欢心吧。
李矩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结论,他因此很是失望,私底下对张瑜说:“县君,皇后如此用人,不是自毁社稷吗?”
张瑜则说:“我们在平阳不就知道了吗?哪里还要到长安才知道。还是早点述职吧,原本我还想在征西军司谋个差事,现在想来,还是直接辞官回乡吧,我想好好休息了。”
这位平阳令的语调中满是疲惫,显然这段时间的等待让他精疲力尽,魂魄都已经飞回了家乡,无心再想什么官场上的事情了。
李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继而感到有些迷茫:他以后的仕途该怎么办呢?莫非继续去给新县君当县吏吗?可新的平阳令大概是那个宋太守的亲戚,回去了大概也没有前途,总不能真去夏阳当县吏吧?
他看着长安繁华的人流,还有街道上飘扬的军旗,心中很有些不甘心,想到怀里刘羡写的举荐信,他还是想在征西军司里搏一个出身。
到了正月辛巳这一天,他们终于排到了号,进入了征西大将军府。
征西大将军府,也就是征西军司,位于长安原汉宫未央宫处。由于县令只能带一人面见征西大将军,而李矩平日做事又最尽心尽责,所以张瑜就令李矩作为随从,一起进去。
正如大部分的院落一样,此时的征西军司也分为办公的前院与私密的后院。前院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校对文书的官员。
但到了梁王司马肜的住所后,环境又变成另外一种风格,怎么说呢?非常的怪异。
按理来说,梁王司马肜是一个非常闲适的人,那么他的住所无非就是两种风格。要么是传统文人的那种典雅清幽,放一些屏风挂画之类的东西;要么是老人那种生活物件极少的慵懒疏旷,只摆弄些花草盆栽之类的玩意。
但在这个住所内,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是有一堆美丽的侍妾,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极为艳丽,她们毫不避讳地在府院中荡着秋千,笑声让李矩等人心惊胆战,误以为闯入了谁的内室。
但领路的官员却有些见怪不怪,继续往里走,然后李矩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长幡、烛台、焚香,然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