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安危的,轻易不能离开太子身边。但司马遹听闻刘羡的要求后,并未有过多犹豫,就问道:“你有信心?”
“必能拒贼!”
“好!”司马遹听到这,也不多犹豫,径直对身旁的太子右率鲁瑶道,“你带着这些人,听怀冲命令!”
鲁瑶下意识地想拒绝:“殿下,您的安危……”
“前面若是败了,也没有什么安危可言。”司马遹拍案道,“快去!”
鲁瑶无言以对,只能鞠躬一声,就带着最后的侍卫随刘羡出殿。
一行人一边走的时候,刘羡一边问鲁瑶道:“鲁兄,我记得,你手下的人都配有角弓吧?”
“是。”
“能射多远?”
“最远能射三百步,也就是四十丈,但今夜如此昏黑,恐怕没有多少准头。”
刘羡本也不需要多少准头,他回复道:“这就足够了。”
殿外的厮杀已经愈发激烈,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乱了起来。刘羡从离开到返回,半刻钟都没有,但宫卫们已经又退了十丈,刘羡站在台阶上,已经可以看到最后面的卫士们惶恐的面孔。
而督战的王敦已经把佩刀都抽了出来,对着想后撤的宫卫们喝道:“顶住!擅退者死!”
可看得出来,这种恐吓并没有太大用处,战线还是在不可避免地后退。
另一边,江统则穿了一身皮甲,已经到厮杀的队伍中去了。
“处仲!处仲,我回来了!”
“哦?”王敦看到刘羡把最后的宫卫带过来了,立刻就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亲自来督战了,正是诸君奋死报国的时刻!”
他这一喊,宫卫们士气终于振作,稍稍止住了杨济死士们的攻势。
而后王敦才转过头,低声问道:“怎么说?到底有什么主意?”
“我让鲁瑶他们朝三十丈外放箭,先把叛军压得抬不起头,你去通知大家,听到箭声,就立刻撤到台阶上,也换弓对射,我们就在这里跟他们打轮战,比人数!”
用箭雨掩护撤退,这其实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战术,但对于这些平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甚至连练兵也很少参与的东宫宫卫来说,却是最为合适,不会体现劣势的。
王敦顿时明白了刘羡的想法,连叫了三声“好!”后,他飞速奔驰到阶梯之上,军鼓之旁。
王敦接过鼓槌时,回头往下看,正见鲁瑶等人已经排成四排,张弓引箭,悬而未发,而刘羡也正盯着他。两人眼神相撞后,同时点点头,刘羡立刻一挥手,高声道:“放!”
嗖的一声,数十支利箭从空中飞出,它们划过一道道轨迹,如同天降铁石般凿入杨济死士之中。
王敦见状,立刻改快鼓为退鼓,连绵的鼓点顿时改为两快一慢的重槌。
前方厮杀的宫卫们听到撤退的号令,顿时如蒙大赦,调头就往后走,好比飞鸟归巢。而前方的杨济死士们本欲乘胜追击,但冲了十来步后,他们反应过来,身后的同袍们被一波又一波的箭幕压制得难以前行,如此以寡击众,就是无谓的送死了。
他们只好停下来,抽弓与宫卫们进行对射。而逐渐稳定下来的宫卫们,也随鲁瑶他们发起反击。
一时间,空中的箭就像下雨一样,在空中撞击劈啪作响,双方都可谓射得尽兴,有时候第一支箭还没有落地,第二支箭就已经跟着飞了出去,好似飞鹄相戏。
但实际上,这些箭雨并没有造成太多的杀伤,因为双方都是着甲的甲士,除非箭矢正中没有遮掩的要害,不然就基本钉在甲胄间,密密麻麻的,让中箭者看上去像一只只刺猬,箭矢不能破甲的话,着甲者就感觉被拳头砸了一下,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个时候,双方都冷静了下来。
缠斗已经持续了三刻钟,但杨济是明显更占优势的一方。他的手下敢于斗勇争胜,经验也更加丰富,但到底人数不多,这一阵厮杀下来,刘羡他们已经摸清了杨济的底细,对面大概也就三百来人,最多也就四百人。
反观东宫的宫卫们,他们并不耐斗,三刻钟的厮杀,他们丢下了四十来具尸体,重伤的也有二三十人,大概有敌方的三倍还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失败。宫卫们本也没必要在这里分出胜负。他们的任务其实是拖延时间。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半个洛阳都听见了,肯定已经有援军在赶来的路上,加上他们的人数还稍占优势,大概比对方多个一百人,现在卡在阶梯上,死守就会有转机。
江统气喘吁吁地回到刘羡身边,问道:“怀冲,你说杨公会怎么办?他会放弃吗?”
刘羡紧紧盯着黑暗中沉默的敌人们,回答道:“不好说,杨济能被先帝如此信任,总不应该只有这么几手。”
“什么?你是说还有苦战?”
“我也不想啊!但这种事情,从来由不得你我。”
“援军呢?怎么还未来?”
“不要急,先稳住,总会有办法的。”
说话间,夜空中的乌云稍稍散了,银白的月辉又一次抛洒下来,将原本的黑暗渐渐扫除,给朦胧的世界描摹出点点轮廓:微微起伏的湖波、随风飘浮的柳丝、沉默挺立的宫墙,还有地面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