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七月份,距离上一次金谷园大劫案已经差不多过了一年。刘羡估摸着,查案的风头已经过去了很久,就趁着休沐的时候,打算再见一趟绿珠。
天一早,他就跟阿萝告别,说自己准备去拜访老师。
阿萝没有什么怀疑,叫阿春取来了两件新裁制的绸衣,让刘羡作为礼物带给陈寿。
刘羡一时有些心虚,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微笑的神色,和妻子告别后,他骑了马迅速离府,这种尴尬的感觉才有所减轻。
走在街上,刘羡一时也感到有些好笑:这一年下来,自己和绿珠姑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查,这才对枕边人隐藏了消息,有什么可感到心虚的呢?
他的脑中浮现出绿珠姑娘的容颜,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
刘羡自认算是个正人君子,虽然不能保证说,能做到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但确实算不上热衷女色。
与阿萝成婚之前,刘羡并无侍妾,与阿萝成婚以后,也可以说非常专一。
放在如今洛阳的世人圈里,说一句洁身自好,绝对算不上誉美。而在石超祖逖等旁人看来,用古板迂腐来形容刘羡,才更加合适。
可即使是他这样的一个人,站在绿珠姑娘面前,仍难免会感到一阵心悸。
到底是自己假正经,还是绿珠姑娘的魅力太过动人?
等到刘羡赶到陈寿府上,远远看见绿珠身影的时候,刘羡大概确信了,她毫无疑问就是当世第一美人。
离开金谷园后,绿珠一直是素颜打扮,脸上既不敷粉,也不涂红,身着的也是非常朴素的缁布长裙,就是一个普通侍女的打扮。可即使如此,也难以遮掩她身上的自然风韵。
在金谷园里,石崇给她精心装扮,发髻戴金银玉饰,细腰缠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下,这常常会给人一种错觉,以为绿珠身上那种艳压群芳,璀璨夺目的气质,并非全来自她自己,也可能是有珠光宝气的缘故。
而在现在,离开了那些珠饰的绿珠,反而没有了俗气,就像那句后世烂俗的老话一样,似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细长如柳的眼眸,红润如梅的嘴唇,白皙如雪的肌肤……
每一份单拿出来给常人,就已经足够美丽,可眼下偏偏却全部聚集到一起,塑造了一位光彩夺目的绝代佳人,不禁让人感慨造化之不公。
此时绿珠正背着刘羡清扫庭院,她似乎正在出神,没有听到刘羡下马的动静。以致于刘羡靠近后,她还在默默挥动手中的草帚。
刘羡唤了她的名字,她浑身一怔,紧接着转过身来,这一转身,更加显得动人。
绿珠皮肤白皙,脸上的汗珠仿佛青草丛中的露水,不,像是饱含着阳光的朝露。她闪烁的眼神似在欣慰,似要寻求依赖,却又有些默然,带着倔强的神情……
她大概想要掩饰内心深处的寂寞,为刘羡的到来而表示喜悦。自然与意志的交错,使她看上去异常美丽。
刘羡此时保持着礼节,问道:“绿珠姑娘,最近还好吗?”
“都还好,公子来了,我很高兴。”
刘羡突然狼狈起来。“你……哦,对了,老师在哪里?”他不知所措地说着,脸颊烫热。说实话,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绿珠,只好移开视线,看着远方,假装很淡然地和绿珠说话。
这样的场景似乎发生很多次了,每次刘羡来到陈寿府上,和绿珠说话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和她多加交流,明明自己是金谷园大劫案的主谋,连皇子都利用做棋子,士林公认的灼然二品,可却仍难以在一个平民女子前保持平静。
刘羡自己也不是没有反思过。他想,大概是自己愧对绿珠吧。
当时他在崇绮楼带走绿珠的时候,曾给绿珠承诺,说是要还给她自由。
可实际上,这一年下来,自己却是让绿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隐藏不出,还不能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这实在是不像样子。
而且他当时说的坦坦荡荡,搞得好像自己和石崇完全不同,似乎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杂念。
可实际上呢?面对这样一个佳人,而且是满足了自己从小就有的侠客梦的佳人,刘羡怎么可能说,没有对绿珠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倾慕呢?
这让他每次在面对绿珠的时候,总像是坐在刀笼子里,感觉连呼吸都有一种羞耻感,羞耻于自己是一个误人一生的伪君子。
不过这次来,他是下定了决心的。
哪怕再尴尬,他也要和绿珠说清楚,敲定对她以后的安排。
进门和陈寿寒暄了一阵后,刘羡把妻子的礼物送给老师,然后又敲响了绿珠的房门。
绿珠正在房中煮茶,她打开房门后,赶忙让刘羡入席,同时端了一碗茶汤给刘羡。
两人双手触碰的时候,绿珠的鬓发垂下来,她连忙撩起,露出白玉似的耳垂,刘羡眼光瞟过去,又赶紧收回来。
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红。
刘羡有些笨拙地问道:“绿珠姑娘,最近还好吗?”
绿珠噗嗤一声,捂住嘴笑道:“这句话,公子刚来时已经问过了。”
“是吗?”刘羡摸摸后脑勺,也轻笑地自嘲了一声,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说道,“那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