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先报名道:
“贾谧,咸宁八年四月辛亥生人。”
然后是家世:
“出身平阳贾氏。”
“其祖,鲁武公贾充,历任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司空、太尉。因有建业之功,灭吴之绩,封邑万户。”
“其父,南阳韩寿,历任司空掾、散骑常侍、河南尹,爵至乡侯。”
张华在后面写道:“王佐之家。”
再然后是行状,就是写一些受评人相关的风评,张华稍稍斟酌,写道:
“广博经史,兼通内纬,天材英博。”
最后是定品,张华也不用多想,直接写道:
“宜定二品。”
再用自己的印玺点点朱泥,在品状后先盖上“大中正印”,而后是表明张华身份的“广武侯印”。
就这样,一篇二品品状就完成了。
接下来是石超,流程与上述等同,张华对其行状评价道:“慷慨立志,奇武不凡。”
之后是陈植、裴该、荀绰等公爵之后,张华要么写“亮拔不群”、“德优能少”,要么写“峻秀绝伦”、“深怀明器”,总之都是一些非常经典的套话,放在谁身上都看不出区别。
实际上确实也没有区别,毕竟都给了二品品第。
然后到了次一等的门阀子弟,三品的品第也陆续出现在品状上。但张华隐约感到不对,忽然间,他将笔搁置在墨台上,问嵇绍道:“说起来,这一届不是有安乐公世子在吗?怎么没有听到他的名字?”
“喔?”嵇绍放下名单,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水,而后笑问道,“茂先公还关注怀冲?”
“怎么说也是我的邻居,哪里敢不知道呢?”
“那您可关注错了。”嵇绍从桌案上抽出五张试卷,对着张华道:“始平王推举他考了今年的秀才策试,所以他的名单不在国子学里。”
“秀才策试?”张华吃了一惊,他接过嵇绍手中的试卷,连忙看向卷名,确实是刘羡没错,这让他顿感挫败。
作为西晋帝国的几个决策者,自从那次试儿会后,张华其实一直时不时地留心安乐公世子。
起初,那只是一种下意识地关注,毕竟两人是邻居,刘羡又曾带有异象。
但随着刘羡年龄增长,张华渐渐产生了一种隐忧。因为刘羡并没有如他料想般地沉沦,而是成功地元服、成婚、出仕,就如同岩石下的种子,竟成功将枝条探入阳光中。
张华想,这恐怕不利于帝国的稳定。
可帝国的内患是如此之多,一位没什么背景的安乐公世子,在帝国内部根本无足轻重,张华没有理由去打压刘羡。但如果能在刘羡的道路上设下些不为人知的绊子,他也乐得去做。
没想到,自己稍稍一个疏忽,竟连设绊子的机会都错过了。
张华开始扫视刘羡回答的五道策问。
老实说,刨去文章的辞藻,里面的观点稍显激进和阴阳怪气,但在这个年头其实并不稀奇。
后人往往以为在西晋时士族一手遮天,所以不允许人讨论忠孝道德的沦丧,九品中正制度的得失,但在大搞言论管控、直接以言论罪的曹魏都做不到,在西晋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士人也会长远考虑,士人也有道德良知,知道治国必须也要给寒门希望,所以不少人主张废除九品中正制度,如刚去世不久的前司隶校尉刘毅,也有主张士族都应先到基层历练的王戎。
刘羡的主张在这些人中非常普遍,并不算最突出的那一批。可在张华看来,这已经构成一个危险的讯号了。
读罢后,他隐藏情绪,抬头问屋中的几位同僚道:“已经通过了吗?”
左思捋着胡须道:“这位安乐公世子,文才艳艳,辞藻华丽,临时对策,神思迅敏,下笔若电。前后五策,旁人多要两个时辰才能答完,他却不过用了一个半时辰,可谓是奇才了,我觉得评个上第,并不过分。”
左思是寒门出身,为了挤进洛阳,他蹉跎了不少岁月,所以非常看重才学和文章。而在这方面,毫无疑问,刘羡极对他的胃口,所以非常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刘羡的支持。
潘岳则说:“这里面的文字固然好,但我觉得难得的是,这孩子年纪轻轻,却能博通经史,这不是天赋异禀能做到的,想必平日也是刻苦用功吧。”
潘岳年少得志,以文章锦绣,美容红唇而被人闻名,很早就踏入官场,后世说“才如潘江”、“貌比潘安”指的都是潘岳,但在年长之后,他却踟蹰官场,久不得升迁,脸上如今已有悒悒之气。他口中说的是刘羡,可看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自己。
已经有两个人表明支持刘羡得二品,张华心下失望,脸上仍是笑意盈盈,他转首又问嵇绍、山简道:“二位是什么看法?”
嵇绍又拿起名单,表态说:“这位安乐公世子,是阮世叔的弟子。阮世叔临走前,给我和季伦(山简)都叮嘱过,能提携一下,还是要尽量提携一下。我们几家都是世交,怎么好违背长辈的意思呢?”
山简亦在一旁抚须道:“正是如此。”
嵇绍和山简分别是竹林七贤嵇康和山涛的后代,嵇绍的养父又是山涛,足可见竹林七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