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符勒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些人虽然不是劫匪,但肯定和劫匪有关系,我就在他们附近蹲着,看他们和哪些人接触。”
“结果前五天,这些人就是卖马,根本没有别的动作。直到第四天,有些马实在卖不出去了,他们才贱卖了走人。说起来马市的人也真是多,我差点就跟丢了,还好为首的那人好认,我才又追了上去。”
“这下找到劫匪了?”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阿符勒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这群人一直往西北处走,还以为要撞到哪个山匪窝,没想到走了半天,结果到了一个大庄园,奢侈得可怕!”
洛阳西北处的奢侈园林?刘羡听到这,脑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阿符勒则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但应该听说过,那片庄子的外围,种了有十几里的银杏和杨树,多得骇人,我把翻羽藏在里面,往深处走,硬是走了三刻钟才出来。”
“而我往里面一看,里面又是莲花塘又是假山石头的,还有好些小楼高台,石亭阁子,跟着的人虽在里面不见了,但还能跑哪去呢?肯定就是在园子里。”
听到这,刘羡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还真是金谷园!难不成石崇就是劫匪们的后台?这可非同小可。
他一面思忖,一面继续追问阿符勒道:“你确认吗?没有证据,还是有误判的可能。要是得罪错了人,下场可是非常严重的。”
“我当然知道。”阿符勒翻了个白眼,后仰上身,揉着肚子道,“所以接下来,我又盯了这片园子六七天,这片园子是真的大,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就是天天嚼草根,在这熬上一个月,也要搞清楚这里有没有猫腻,结果没过两天,还真让我撞上了!”
“你看到劫匪了?”
“没看到,但我发现了别的!”阿符勒兴奋地抱起他那块染血的包裹,架在桌案上,激动道:“我发现了他们埋尸的土坑,就在园子外围的杏林!”
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事物,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赫然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刘羡皱着眉头去辨认,依稀能辨别出头颅上的高鼻深目,显然是一名胡人。
“这是你的同伴?”
阿符勒点点头,又把头颅包好,说道:“你是没看见,那片林子简直是乱葬岗,埋在那边的人,最少也有几百人,就是上千也不稀奇。我这几天没干别的,竟在那里翻土了,最后也只找到了十来个我认识的。”
“你在那边挖土,没被发现?”
“那得亏他们也是乱埋的,到处都是挖了一半的坑,还有挖了没填的坑,不然我还真不好办,也不好藏。”
阿符勒遗憾般地摇摇头,又靠过来悄声说道:“说起来,今天他们还往里面埋了两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他们连女人也抢劫吗?”
刘羡的脸上不禁露出苦笑来:当然不是抢劫,不过是单纯地以虐杀女子为乐罢了。他的眼前顿时浮现侍女阿青的死状,她也埋在那里吗?他紧接着又想起绿珠姑娘,她那人偶般的顺从和月光般哀伤的美丽。
刘羡赶紧把这些杂念甩去,就方才阿符勒描述的金谷园内幕,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刘羡之前在金谷园,还腹诽石崇杀人,颇有一股要杀得血流成河的气魄,没想到现实已是尸骨成山!还是在京畿杀人越货!
这也恰好解开了刘羡心中的一个疑惑:为什么石崇的财富能够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原来他私下养有一群死士,专门打劫往来的商人,如此不劳而获,怎能不骤然暴富呢?
可也不怪他如此嚣张,国家的八议制度允许他这样做。石崇既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也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
李密此前就跟刘羡说过,他到任温县前,温县常有司马诸王掳掠百姓为奴的习惯,石崇与之相比,突出得有限,不过是其中最有毅力、也最懂得理财的一个人罢了。
不知怎的,刘羡眼前又浮现出绿珠那清丽淡漠又没有生机的眼神,在这样一个死气弥漫的金谷园内生活,就算锦衣玉食,又真的能感到快乐吗?
阿符勒看刘羡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拿不准这位安乐公世子的想法,但此次他来找刘羡,甚至半路不断地试探,内心是打定了主意的。
他拍了拍刘羡的肩膀,道:“喂,你知道什么内情吗?脸色这么难看。”
刘羡回过神来,勉强笑笑,他说:“这户人家来头很大,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确定还要报仇吗?”
“有多大?”
“你看到的那家庄园,我去过,名叫金谷园,是天下第一园林,那家园林的主人,则是前荆州刺史石崇,他的父亲是乐陵郡公石苞,也意味着,整个石氏都在背后支持他,明白吗?”
阿符勒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明白,我一个小率之子,又不识字,他就算官再大又怎么了?对我来说,皇帝老爷和县令老爷也没有什么区别。”
好个大逆不道的小子!从中分明酝酿着无穷的勇气,令自己难掩欣赏。
刘羡笑道:“可对于报仇来说,县令和郡公,可就差别大了,你恐怕杀不了他。即使真杀了,你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杀不了吗?”阿符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