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面对这样的诘问,堂中的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连一旁的石超都脸色异样。而刘羡面色自若,他笑道:“我是先主刘玄德的子孙,并不在乎什么贵贱之别,也是小阮公的弟子,更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只要我正大光明,清清白白,朋友就是朋友,有什么可否认的呢?”
他又向石崇问道:“还请世叔告知,何姑娘是否身在贵府?无论是贵民贱民,猿禽鸟兽,世间万物,谁无五伦之情,亲人相思,乃是天生之德。如果何姑娘身在贵府,只要世叔能够成全,日后若有什么吩咐,刘羡定舍生忘死,倾力而为。”
这番话说得磊磊落落,掷地有声,旁人呼吸皆为之一滞。
石崇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他见刘羡如此诚恳镇定,自己再刁难下去,反而有失名士风采,便严肃道:“世侄别的要求都好说,但是这项要求恕难从命。”
“为何?”
“金谷园内珍宝虽多,但无可割舍的只有一个,就算拿皇位来换,我也不会让出她的。”说罢,石崇转首对一旁的屏风道,“绿珠,你也见一见刘公子吧。”
“是。”屏风内的女子微微颔首,叹息道:“我也未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公子。”
说罢,绿珠缓步走出屏风。
刘羡只觉一道明亮的光线从入口处射入,仿佛一株雪莲突然绽开一般,一位身着梅花纹百褶流仙裙的绝色女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略低着头,可难掩身上的绝代气质,向刘羡问候道:
“贱妾金谷园绿珠,原名何青,见过公子。”
刘羡如今快要十五岁,虽然交游不算广泛,但身处京畿,隔壁就是胭脂蜂涌的铜驼街,自然见过不少美女。可却无一人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比,甚至可说是云泥之别。
这位绿珠姑娘大约十八九岁年纪,明眸皓齿,绛唇玉颜,如瀑的青丝结成惹人爱怜的同心髻,银钗点缀琼面,美貌仿佛神仙中人。但更令刘羡在意的是,她的眉眼间已不再有少女的春情与活力,而是有三分楚楚可怜,眼中的哀愁恰似粼粼波光不尽,纤细的娇躯好似扶风弱柳飘摇,手持的一只玉笛,更为她带来一丝说不尽的风流韵味。
刘羡微微一愣,随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上下打量绿珠,没从上面看到半分小梅的影子,不禁问道:“姑娘当真是小梅的阿姊?”
绿珠猜出刘羡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妾身十二岁就被大人卖到石府,时光荏苒,如今已有六年之久了,这些年妾身养尊处优,苦练仪态,自然不复当年神态。”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刘羡望着身穿华衣,说话宁静斯文的绿珠,还是难免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恐怕就是元勋们家的大家闺秀,也没有这样让人心怯的气质吧。
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仪态,慎重地回答道:“抱歉,是在下以出身取人了。”
“公子何必道歉?是妾身失礼了才是。”
说罢,她便又侧坐在石崇一旁,仿佛玉石做的玩偶一般等待主人训示。
石崇当众撩起绿珠的秀发,对刘羡笑道:“世侄,我把我的珍宝给你过目了,你如何评价?”
刘羡诚恳答道:“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这个回答石崇甚是满意,感叹道:“就是这个道理,有时候财宝易得,美人难得。韶颜易逝,芳华易老,我现在有绿珠这样的珍宝,便是不要这座金谷园,也有什么可惜的呢?所以我是绝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在看到绿珠容貌的第一眼,刘羡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听到石崇将人比作物,还是难免咬牙切齿,他强忍下不满,问说道:“那请绿珠姑娘回家探亲一趟呢?”
石崇嗤笑一声,把选择权交给了绿珠,问道:“绿珠,你怎么看呢?”
绿珠淡淡说道:“我在十二岁那年,被阿父卖到此处,就已经心如死灰,纯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无家无亲的孤儿了。”
刘羡闻言沉默,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想到安乐公和自己的争吵,和对母亲的暴行,他又隐约有一种感同身受。
可刘羡仍不死心,因为他不相信,置身在一个侍女被当作玩物,可以如此随手杀死的血腥地狱里,她会不思念亲情。于是他又说道:“可我今日过来,小梅对我哭了一阵,她很想你。”
绿珠略有动容,但这一丝感伤如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很快又掩盖过去了,说:“那就劳烦公子告诉她,我在这里很好。”
“真的很好吗?”
“我在这里锦衣玉食,遍身罗绮,还要如何呢?”
绿珠说道:“公子不懂得百姓的苦痛,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能够天天吃饱穿暖,不为明日而忧愁劳累,就很好很好了。”
这是实话,刘羡无可反驳。他在这一年里对此体会最深的,就是有些劳苦是无法想象的,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这种折磨。在这个过程中,他彻底理解了人为什么能舍生取义,因为有些生活是生不如死的,与其忍受人生漫长的折磨,不如短暂精彩的活过,然后轰轰烈烈地去死。
而石崇也正是看透了这点,才能如此在金谷园里玩弄凡人的性命。
刘羡微微闭上眼睛。尽管一再控制情绪,可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