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吃不完的就带回家里吧。”
他本意也只是一般的同情而已,不料小梅听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令刘羡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把她的眼泪劝住,又听她哭诉说:“公子这么好,我想起我阿姊了……”
原来,六年前何家老人病重,但当时恰逢大饥之年,家里连半个月的口粮都没有,哪里还有下葬的钱呢?小梅的父亲何成无奈,和家人商量后,便跑到洛阳的人市,把时年十一岁的大女儿卖给大户人家做奴,这才有钱把老人下葬,又有了一些口粮,硬熬过了这个难关。
虽然从此再也没有见面,但小梅依然很想念阿姊,对刘羡说:“当年家里没有粮,只能喝一点粥,我阿姊看我小,就带着我出去挖野菜,又下河摸了半天,抓到三条小桃花鱼,这才煮了一碗汤给我吃……”
听着小梅的描述,刘羡点点头,称赞道:“她确实是位好阿姊。”
正说话间,田野的阡陌间传来一阵声响,刘羡非常熟悉,那是马蹄的声音。
他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名锦衣少年正驾快马飞驰而来。那马身雄健如虎,奔走起来,连路过的石子都微微颤动,闯到刘羡面前止住时,简直像是一道气墙压过来,令刘羡气息都为之一滞。小梅更吓得躲在他身后,不敢与来者直视。
可等刘羡看清马上的少年,他随即露出笑容,往前两步笑道:“哈,溪奴,你哪里搞得好马?”
马上的少年翻身跳下,显出一身威武华丽的戎服,正是石超。几年下来,他体量拔高,也是一个身过七尺,腰佩长剑的英气少年了。他见面和刘羡一个撞胸,自豪道:“这是我六叔从代北弄来的鲜卑黑龙驹,我找他要来的,辟疾你看,威风不?”
刘羡笑道:“何止威风,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也不过如此吧!”
“一般一般,怎么敢和汗血马比!”听到好友夸赞,石超开怀大笑,而后他打量周遭,奇怪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你那老师呢?”
在守孝结束后,拜师李密之前,刘羡常和石超到万安山中游猎,昼夜不停,好不快活。但在拜师后,刘羡躬耕田野,这种好时光也就一去不复返了。石超对此多有腹诽,以为这位空空山人是没事找事,因此也渐渐来东坞少了,这也是刘羡不喜李密的一大原因。现在也就是在打猎之后,石超大概会绕一段路,特意来看看刘羡,今天也不例外。
听说李密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石超哈哈一声,当即拍掌道:“我就说恶有恶报,那个老头整天一副苦脸,像人人都欠了他三刀债,活该上天收他。”
这话很不礼貌,听得小梅冷哼了一声,刘羡也很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好在石超当小梅不存在,直接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又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是无事可做咯?”
刘羡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时间谔谔道:“大概吧……”
石超一把拉过他,不满道:“什么叫大概,那老头不都两腿一蹬了?有谁管你?有空就是有空。”
刘羡问他:“你要干什么?不是才打猎回来吗?难道还要带我再去?”
石超道:“嗨,这不是我借的六叔的马吗?还要给他还回去,所以等会我要去他的私宅。你要是有空,我可以带你过去。”
“去那里干什么?”
“带你长长见识。”石超摸着身旁雄壮的黑龙驹,颇为自豪地谈笑道,“怎么?你没听说过石崇金谷园的名号吗?”
“你是说梓泽的那个金谷园?”刘羡恍然。
“当然!”
要说洛阳这段时间最出名的两人,既不在文坛,也不在政坛,更不在军界,他们便是王恺与石崇。
这两人一位是已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一位是乐陵郡公石苞的庶子,虽然出身高贵,却无甚大权,按理来说,本不应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当一个富贵闲人便是了。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偏偏在富贵两字上斗出了花样。
如何把生活过得奢侈,说起来简单,无非就是多花钱罢了。但如何花得赏心悦目,如何花得特立独行,如何花得耳目一新,就是一个大学问。最俗的方式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金的,整一个金碧辉煌,但一来这太不风雅,二来黄金无甚实际用处,三来也很难弄到这么多黄金,故而是最不切实际的做法。
最初是由谁开始斗富,现在已经是说不清的事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两位当事人都乐在其中。等众人大概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时候,王恺公已经在用糖水来涮锅,石六郎则是烧蜡烛做饭。
后来王恺经商,自青州弄来了长达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可以围下整座洛阳城。石崇不甘示弱,从蜀地紧急调来了五十里长的锦绣步障,可以环绕整座万安山。
王恺别出心裁,又在并州买来了三十石赤石脂,将府中上下涂抹得朱正色明。石崇紧随其后,在湘南采购了五十石花椒,磨成碎屑涂抹墙壁,周遭三里皆可闻香。
到现在,两位又开始飙上了牛车。
按理来说,牛车的速度是远不如马车的,可越是这样,越能看出斗富的底蕴。
王恺家的牛叫八百里,号称能一天一夜急奔八百里,而石崇家的牛则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