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夕阳下,白鹿的两只眼睛炯炯放光,更好似雪茸捏成的精灵。
刘羡和石超一时都愣住了。刘羡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生物,堪比有一湾清水流入脑海般,将他所有杂念都冲走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欣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只白鹿。
而白鹿也心有灵犀般回头,仰起头对着刘羡轻声地鸣叫,而后突然转身,一溜烟地跑动起来。
“是白鹿!辟疾!快追!”石超马也顾不上骑了,立刻就拿起一旁的弓箭往山径上追去。刘羡则什么都没有拿,也跟着石超跑下去。
按理来说,人应该是追不上白鹿的。可这只白鹿年纪还小,跑得并不算快,虽然一开始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始终无法彻底甩开两人。而后它又一个拐弯,突然跳进了密林里,这更是影响了它的速度。
刘羡与石超在昏暗的密林中奋力披荆斩棘地前进,前头只能望见白鹿乍起乍落的影子。跑了一阵子,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起来。但白鹿显然也有些力竭,速度也开始变慢,双方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羡和石超终于没力气了,就停下来喘气。相应的,而那只白鹿也停下来,歪着头打量着这两名追逐它的不速之客。
此时夕阳几乎消失了,夜色将至未至,四周都是风吹枝条的哗哗怪声。
石超有些不甘心,但他连拉弓的力气也没了,只好朝刘羡身边靠了靠,叹气道:“又是一场白折腾……”
而刘羡仍与白鹿对视着,他目不转睛地笑答道:“怎么会?我们不是已经得偿所愿,看见这头白鹿了吗?”
石超知道他的意思,毕竟在来之前,刘羡就说过,抓不住白鹿也挺好,至少世人还有机会观赏。石超当时也是赞成的,可是人这种动物,总是想更进一步,看见了自然就想得到更多。石超一时默不作声,眼神悒悒地盯着远方的白鹿。
刘羡也明白石超的想法,如果就这样回去,今天这位好友怕是睡不好觉了。这时他灵机一动,突然对石超说:“溪奴,你把弓箭扔下。”
石超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刘羡的信任,他还是做了。
弓箭扔在草地上后,发出“嚓”的声音,白鹿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两步,但随即又奇怪地回头打量。刘羡见它果然有灵性,便缓缓从袖袋中掏出两枚蜜饯,轻声扔到中间的空地上。
白鹿有些莫名其妙,但等浓烈的果香味传来后,它忍不住微微靠前。警觉地打量一番后,见两人没有动作,白鹿才如处子出阁般谨慎挪动。大约花了小半刻钟,它终于抵达蜜饯处,而后低头嚼食起来。
等白鹿抬首观望,刘羡又适时地在两者间扔了两枚蜜饯,白鹿欢快地低鸣一声,又跟着上前几步。如是再三后,白鹿的敌意就这样十去八九了。
当白鹿距离自己只有大约七八步的时候,刘羡给石超打了个暗示,两人悄悄走到白鹿面前,把剩下的蜜饯全部洒在地上,同时又伸手去触摸它。
刚触碰皮毛的一瞬间,白鹿稍微抖了抖,抬首对着刘羡低鸣了两声,又继续低下头食蜜。
此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斑斑点点的月华流淌过树梢的缝隙,泼洒在这稀世的祥瑞身上。清冷的风与依稀的夜,都让这一刻显得异常朦胧与梦幻,但手上冰凉柔顺的触感又在分明告少年,这一切是真非假。
对于此刻的刘羡和石超来说,他们此时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在无上的喜悦后,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把此时此刻永远铭记。
正在这个时候,北面突然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刘羡望过去,发现一点火光在林叶间迅速靠近。在这种响动下,白鹿吓了一跳,它连忙跳出两人的手掌,开始往后面跑去。
打马过来的人一愣,也不及多想,黑夜中“嗖”的一箭射出,正中白鹿后腿,白鹿起身未稳,立刻翻倒在地。前身的两蹄不断地对着空中乱踢,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
刘羡也吓了一跳,他立刻回头去看,等远处的马匹奔驰到两人面前,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王胄。
王胄翻一手持弓,一手控缰,很利索地翻身下马,对两人笑道:“好家伙!你们跑得太急,我们出来的时候,都看不见人了,找了你们半天,原来在这!”又上前去看中箭的白鹿,笑道:“怎么不直接杀了?还让我射这一箭!”
说罢,王胄便从腰间掏出那把伏波剑,就要上前给白鹿放血。白鹿眼见着明晃晃的刀刃向前,自知死期将至,嘶鸣已经停止了,四蹄也不再踢动,桂圆般的眼睛里涌出清亮的泪珠来。
刘羡见此情形,大不忍心,上前拦住王胄的手,劝说道:“白鹿可是祥瑞,极有灵性,杀了岂不可惜?还是放它一命,让它走吧。”
王胄则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你这是书生之见,天生万物,本就是奉养人的。此时我不杀它,它受此一箭,还能活不成?也不过是虎豹的口粮。还不如剥了皮做衣帽,也算是物尽其用。”
说罢,他要推开刘羡的手,但刘羡仍不放开,这让他很不耐烦,干脆用力一推,把刘羡推了一个趔趄,见他还要阻拦,心中的忍耐与表面的和善便全不见了,转而破口大骂道:“滚开,你这个亡国公!”
刘羡勃然大怒,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