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黄秀才怒目切齿,吼道:“你,你竟敢背着我偷学旁门左道!”此刻的他恰似雷电轰顶,又觉耳鸣气窒,犹不肯信似的倒退两步。
画画怎么会是旁门左道?
“我没有……”黄时雨睁大了眼,骇然忡忡目视阿爹几度变幻的脸色。
有那么一瞬,她毫不怀疑,阿爹非常想揍她,拳头攥地咯吱作响,几乎要捏碎了。
危急时刻,黄秀才猛然想起了两个重点:为谁作画为何作画。“简家”两个字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拉回了他的神志,那捏紧的拳头总算哆嗦着松开。
黄秀才面青唇白,踉踉跄跄后退数步,扶着冰冷的椅背而坐,汗湿脊背。他低着头,大口的呼吸。往日种种,摧枯拉朽般险些将他重新拽入渊狱。
他努力平复呼吸,以图自己不那么难过,忘了所有的不得志,以及那个女人赐下的屈辱。
“阿爹……”黄时雨颤颤巍巍,几欲吓哭了。
黄秀才循声望去,辨认半晌才想起,这是二女儿黄时雨。越长大越美貌,远山芙蓉,海棠醉日,真讽刺啊。
黄时雨怯怯道:“阿爹,你怎么了?”
黄秀才收回目光,木然启音:“我没事。”“你可以用绒花和通草花代替真花来观摩。”
绒花和通草花乃时下女子妆奁不可或缺之物,但二者前身实则是贡品,近年才允许坊间流通,价格直追珠宝且不保值,一旦染旧便失去价值,故而妆点此物的非富即贵,乃顶奢之品。
在大康,高等匠人所出的绒花通草花,颜色姿态栩栩如生,成品难辨真假,与真花无异。
而黄时雨日常戴的都出自小作坊,也是大部分女子的选择,款式模样虽大打折扣,但胜在便宜。
黄秀才指点她去县里的妆盛阁,那里有比真花还像真花的绒花通草。
不愧是博闻强识的阿爹,黄时雨顿觉柳暗花明,又苦恼地耷下眉眼,“我买不起,店家也给看吗?”
黄秀才默了默,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挑喜欢的买吧,记得分一朵给晴娘。”
五十两的银子!
黄时雨眈眈踟蹰。
“咱们家倒也没你以为的那么穷,五十两买花戴古且应付得起。”黄秀才的气色略有缓和,却依旧面无表情,不耐烦道,“快去吧,莫要耽搁了简夫人的生辰贺礼。”
“简夫人”三个字提醒了黄时雨,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都值。
她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抓起银票拜谢阿爹就回房收拾。
一炷香后,带着琥珀坐上杜叔的骡车前往妆盛阁。
这日正是初八,有人请了戏班子在闹市口搭台,鼓乐幡幢,观者沸沸扬扬,显得东面的妆娘街稍稍冷清。
然而妆娘街需要的也不是这些爱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客人。
他们所盼的全是当地的富豪官绅家眷。
黄时雨此前没进过这种摆满奢侈琳琅之物的场所,幸而琥珀见多识广,当年的她也曾珠翠满头,绒花通草换着戴。
来的路上,琥珀已经仔细地讲解了这一行的规矩,了解规矩便让人看不透。
而人,通常只会敬畏看不透的人。
黄时雨谨记再三,又特意打扮过,乍一望去仿佛哪个书香门第清流人家的小姐,且她姿色清艳,自踏进妆盛阁就引来不少惊艳目光。
打量她的都是女子。
而女子看美人单纯就是因为太美了,想看。
这里的客人不多,然只要开张一笔即赚够一个月吃穿用度。故而每位客人都很珍贵,前来接待的也都是阁中伶俐讨喜的妆娘。
今日总共来了两拨客人,黄时雨是第二拨。妆盛阁的客人不能用个来计算,因为来买珠宝的哪个不是携奴唤婢,亲朋环绕的。
似黄时雨这般只带了一个丫鬟已经实属低调。
不过她的脸就是最大的门面,没有妆娘会看轻这张脸。哪怕黄时雨不刻意打扮,妆娘也会悉心接待的。这样的美人别说不可能微末,即便微末,也是暂时的,将来不可限量。
但未知底细,妆娘也不会引黄时雨去二楼的珠玉雅间。
一则那里接待的都是出手动辄百两千两的贵人;二则万一黄时雨买不起,岂不尴尬。
妆娘绝不让自己的客人陷入尴尬。她款款上前福身,柔声细语地问:“敢问小姐需要金玉宝石还是绒花通草,亦或还未想好,那我便伺候在旁,您随意逛,有了想法随时吩咐我一声。”
好温柔的声音,说的话更是令人暖洋洋的惬意,全然无一丝傲慢之态,尽管黄时雨通身还不如她富贵。
黄时雨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能作出一番镇定平静,显得宠辱不惊。琥珀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她便愈发自信,对妆娘道:“我想看看绒花或通草的牡丹水仙。”
妆娘道了句好,“姑娘且随我来。”
说罢,在前引路。
三人来到了一处由江南刺绣屏风隔开的雅间,此间立着一名漂亮的丫鬟,甫一瞧见她们立刻福身施礼,然后口中道着请上座,手也不闲着,洗杯点茶,一套动作行动流水。
幸亏带足了钱财,从进门到现在的待遇,委实拉不下脸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