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静谧,良久无言。
三日后,李岩的回信摆在面前。
李岩说:“你若反明,我便降你。”
这话如此现实,血淋淋的。
走出营外,周世显抬头看看天,天阴沉沉的。
此刻周世显满心的无奈:“我若反明?”
他的父母亲族都在京城,未婚妻又是大明公主,他若反了,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这是李岩给他出的一个难题,看来是不肯降了。
虽早在预料之中,却不免遗憾,李岩和他本质上是同类人,不甘心,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这片江山沦陷之人。
李岩父子两人曾为大明殚精竭虑,却硬被扣了一顶阉党的帽子,于是他恨透了大明,他不是被崇祯伤透了心,而是被满朝道德君子伤透了。
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李岩宁愿做贼,他投靠了闯军,上了李自成这条船。
他想一己之力改变李自成,改变闯军,他想依靠闯军的力量,改变这片土地上无辜百姓的命运,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
一声长叹,无语凝噎。
时也,命也。
将李岩的回信烧掉,不再多言,多说无益。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
顺军来了。
先是郑州府西郊出现了大股闯军,然后是东郊。
“铛,铛,铛!”
城头上,警钟长鸣。
郑州府一刹那,开水般沸腾了起来。
“上城,上城!”
城内一阵兵荒马乱,周世显快步登上城墙,瞧着西边的烽火台,十余道狼烟冲天而起。
少量驻守烽火台的秦军,正拼命打马往城里逃。
“闯贼来了!”
“关城门,快!”
按照预案将己方人员接入城中,郑州府西门,东门,南门同时关闭,落下了千斤闸,用沙包堆死了。
肃立在城墙上,周世显心中默念。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二,顺军攻郑州。”
一个时辰后,周世显再一次见到了冷兵器时代,大军漫山遍野,铺满平原的壮观景象。
潼关正面太窄,兵力摆不开,郑州城外却都是平原,故此,顺军肆无忌惮的清巢而来。
最先出现在郑州府西郊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头,兵过一万,无边无际,兵过十万,遮天蔽日……兵太多了,数不过来,至少也有几十万。
手持千里镜,周世显面无表情。
“希律律!”
远方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从高处望去,远方地平线上,先是大批骑兵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如蚁群一般席卷过来,占满了狂野上每一寸土地,见首不见尾。
骑兵后头是步卒,步卒后头是辎重,火箭车,大炮,攻城车,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
“哗,哗!”
脚步声杂乱,却由于人数过多,让脚下的城墙都微微震颤起来,人喊,马嘶,乌压压无边无尽的大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历史似乎回到了原点,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孙传庭还在,秦军还在,并且从孤军深入的攻城战,变成了以逸待劳的守城战。
也未必是孤城,如今的郑州府有五万秦军驻守,加上从关中征召的辅兵,民壮足足有十五万人马!
城内更是囤积了海量的粮食,战备物资,还花费了一个冬天时间修筑了三条壕沟,城外密布着各种各样的拒马,路障……同样密密麻麻的。
最重要的是,秦军上上下下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还摆出了哀兵的姿态,求战心切。
为了一血前耻,秦军上下都摩拳擦掌。
“呜呜……”
凄凉的号角声响起,数里外乌压压的顺军缓缓停了下来,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周世显站在关城上,默然看着城外大军压境。
此时阳春三月,天气转暖,道路十分泥泞,黄河却已经逐渐解冻,足够为顺军提供饮水便利。
视野中,顺军将大批战马轮流牵至河边饮水,休整,如蚁群一般将每一处空间填满。
晌午时分,随着李自成的御驾出现,顺军山呼万岁。
“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彻旷野。
短短两天时间,粗略估算,足足三十万顺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将郑州府团团包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营账一样望不到头。
三十万大军,连营几十里!
周世显冷笑,脑中似乎浮现出李自成张狂的模样,还有一句经典名言,三十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郑州府明军对城外顺军一概不理,只是牢牢把守着北郊,通往黄河渡口的要道。
只要保着北郊不丢,明军就能从北岸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
标准的围三缺一。
城墙上,周世显默然肃立,很容易在顺军军阵正前方的位置,找到了一杆李字大旗,李岩的部队排在第一波攻击序列。
“走!”
不再多言,下城而去,大战一触即发。
郑州西郊,二十里。
天气转暖,李自成御驾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