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原来骄傲地认为自己没选错人,过去被人不看好的丈夫也有翻身之日,没成想,他翻了身,倒把自己也翻到另一头去了。过去的与有荣焉,此刻像一个笑话。
现在,毕忠一个信息,自己都想精心回复。“哎,我也落到了舔狗的境地。”徐媛沮丧了。
一声手机响,徐媛一激灵。拿起来,还是毕忠“你辛苦啦,现在在哪呢?”
这一句话,让徐媛颇为得意起来,全然忘记了刚刚的酸楚。此刻的毕忠,就是她的救命丹药。
“果然是有用的,我的冷漠,起了作用。他开始关注我了。”想到这里,徐媛故意不马上回复,把手机揣进口袋,开始陪欢欢玩。
欢欢却指着徐媛手机“爸爸爸爸”。
徐媛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爸爸的信息?”
欢欢笑着说:“妈妈看爸爸,不一样。”
徐媛妈妈没听懂,有些懵:“什么意思呀?”
徐媛却听明白了,欢欢的意思是,自己看到毕忠的信息,面部表情会不一样。于是问道:“怎么不一样呀?”
欢欢说:“会笑一下。”
徐媛暗自叹了口气:孽债。
又自嘲地笑了,心思:我有时候也搞不懂,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钱。
又一转念:不对,我在他最穷的时候嫁给了他,那决计不是冲钱来的,也没指望过他有飞黄腾达一日,这一切,都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可能还是爱,对,是爱。
拿出手机,开始回复“妈妈爱女儿应该的”。正准备放下手机,看到欢欢如此早慧,还是没忍住,给毕忠又发了一条“欢欢真的很聪明,我很幸运”。
她希望毕忠能看在女儿的面上,真的回心转意。
徐媛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看欢欢正在搭积木,便借口做汤叫出了徐媛。徐媛不明就里:“妈,我不爱做饭,不想学做汤。”
妈妈拉了一下徐媛的短袖衬衫:“你和毕忠这几天怎么样?看他回信息挺勤。是不是有好转?”
其实徐媛不太愿意和妈妈聊毕忠。
一是因为和妈妈聊自己丈夫,徐媛心内总有点别扭,她不愿意在长辈面前展露自己的隐私,就像自己也不想了解长辈的隐私一样。从小,妈妈就不太和徐媛说她和自己爸爸的事情,徐媛觉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边界,不越界,是最好的。
二是因为妈妈当年不看好毕忠,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有一种自己被对方说中了、猜中了的耻感,下不来台、抬不起头。
徐媛停在房门口,不愿再往前走:“嗯还行,这几天没什么事发生。他来信息,也是问欢欢的情况。”
妈妈也看穿了徐媛的心思,叹了口气:“媛媛,妈妈知道你不想多说,怕我们操心是不是?但你不和妈妈说和谁说呢?”
徐媛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为什么非要说呢?没什么好说的。”扭身回房间。
“这孩子……”徐媛妈妈愣在了原地。
晚饭时间,徐媛妈妈想了想,又看了看徐媛,本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徐媛爸爸看到了妻子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挺身而出,问道:“媛媛啊,小毕晚上又有应酬吗?”
徐媛其实现在有点怕面对父母对于自己婚姻的询问。自从在父母面前曝光了自己的脆弱面和不堪面后,徐媛就尽量不再和父母谈论这些了。
人真的很奇怪也很复杂,当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徐媛恨不得找遍全天下每一个人,拉着他们诉说自己的不平和委屈,满腹心事哪怕倒进太平洋,也是犹嫌不足的,好像整片海域都盛不下自己的悲伤。但是过了崩溃期,诉说的欲望就逐渐淡了下来。见到过往那些了解自己内情的人,反而升起了一丝回避的意味。
仿佛好端端一个人,被人扒光了看到了隐秘的角落,百般不适。哪怕是李晓丽,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徐媛也不愿、不想、不肯,再和他们说起这些。
对于父母而言,自然是不理解子女的心态,他们会认为:我从小看着你光着屁股、光着上身,给你洗尿片、喂奶,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对于子女而言,长大成家、三十而立,自然心态不再同于小时候。对着父母,也有一些话说不出口,也有一些苦意只能偷偷咽下。小的时候,没有自理能力,遇到挫折都可以向父母撒娇求救;长大以后,所有的挫折都要自己肩上扛,在父母那里,好像只能报喜不报忧了。所谓成人难、难成人,可能正是意味在此。
李晓丽那里,徐媛可以敞开心扉,好好地说清楚,毕竟是朋友,年龄相近、心态类似,话一说开,便是笑逐颜开。但是,对于父母,她又更加了一层伦理上的耻感。好像和父母说“别管我的家事”,就是把父母隔开了一层;但是和父母热络地讨论丈夫是否还爱着自己,也很不堪。
徐媛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有些事就会挂脸。比如这回,她听到父亲问起了毕忠,虽然只是轻轻一句“是不是有应酬”,但是那个“又”字,就是一记重锤敲在了徐媛的头上,感觉父亲在时刻提醒她“你丈夫是不是又去约会了”?“是不是他又出轨了”?
徐媛想着这些,脸上就不好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