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父亲只怕一个人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我妈。
别看他老人家在子女面前重拳出击,但在我妈面前唯唯诺诺,父亲惧内远近闻名,谁想求父亲办点事,一般都先找我妈,只要我妈点头了,这件事就成了。
今天也是如此,我妈一吭声,父亲顿时沉默了。
父母以前逛街,仅限于老家县城的市场超市,百货商城,他们望着金碧辉煌,错落林立的大楼,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又紧张的光芒。
我妈有些踌躇,攥了攥拳头,对我说:“余斌,要不别去了,这里面的东西肯定贵。”
我咧着嘴笑了,“看您这话说的,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嘛!这么多年,我也没给您和我爸买什么像样的衣服,花这一回钱没事。”
“就是的阿姨,现在商场都有活动,没您想的那么贵。”林菲菲也说。
“对啊!来都来了,买不买单说,先进去逛逛。”
我和林菲菲这一番混合双打,终于让我妈放下了心理包袱,她扭头看了我爸一眼,点了点头,说:
“说的也是,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雷区上,商场的玻璃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了他们略带局促的身影。
走进商场,父亲随手从衣服领子里翻出吊牌,瞅了一眼,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我的乖乖,这也太贵了,不就是一件羽绒服嘛!怎么四千多?这里面的绒是金子做的吗?”
我妈也露出惊叹的神色,她轻轻抚摸着羽绒服的面料,仿佛抚摸着一件精致的瓷器。
林菲菲拿起一件带刺绣的紫色羽绒服,放在我妈身前比了比,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阿姨,您穿这件衣服一定非常好看。”
我妈翻出吊牌一看,吓得连连摆手:“三千六?怎么这么贵?不行不行,太贵了。”
林菲菲嘴角轻扬,“这个是吊牌价,我是这家店的会员,有一千多代金券没用呢,到手也就两千出头。”
我强抿着嘴巴,才没笑出来。
这丫头张嘴就来,真以为我妈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两千也不行,我一个月才赚两千多,一件衣服都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那哪行?”
这时,导购见缝插针地凑过来也跟着忽悠,林菲菲嘟起小嘴,就像一只猫在撒娇,让人欲罢不能。
“阿姨,您看人家工作人员都来了,您好歹给我个面子去试试。”
我妈为难地看向我,我毅然决然站在林菲菲那边,“您先试试穿上好看不好看,咱也不是一定买。”
“好吧!”我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她刚要解开羽绒服,林菲菲拿起一件灰色针织毛衣塞到她手里,推着她往试衣间走:
“您搭一件毛衣试试,这样试穿出来更有效果……”
也许干空姐的,说话都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拒绝。
当她一开口,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温婉柔和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她连哄带骗,软磨硬泡,终于把我妈推进了试衣间。
“小姐姐,这件羽绒服加上毛衣一共多少钱?”林菲菲冲我得意一笑,然后扭过头问导购。
“一共四千二。”
林菲菲打了个响指,“结账。”
父亲脸色都变了,连忙阻止:“太贵了,别花这个钱,我们哪穿得了这么好的衣服,买了也是不穿。”
我叹了口气,满心无奈。
父亲话里话外,都是不配不好不值得。
我承认分工不同,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更好的东西,更何况别人。
林菲菲几句话稳住我爸,便扭着柳腰去款台结账了。
我妈此时还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喜气洋洋从试衣间出来,浑身上下写满了局促不安:
“菲菲,你看这个颜色,我穿是不是太艳了?”
我妈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眼角的皱纹却堆到了一起。
林菲菲走过来端详着她,嫣然一笑:
“不艳,您皮肤白,适合穿亮色,里面再配一件灰色毛衣,正好中和一下颜色。”
“老头子你看呢?”我妈忍不住征询父亲的意见。
男人至死仍是少年,女人迟暮亦是红颜,就算我妈这个岁数的女人,也想得到别人的赞美。
她这句话表面上是疑问句,其实是想让父亲把这句话变成肯定句。
可惜父亲缺乏斗争经验,闷闷地说:“这两件花了四千多,能不好看吗?”
我妈脸上笑容冻住,错愕地看着林菲菲,“菲菲,你都买啦?”
林菲菲莞尔一笑,“是啊阿姨,您穿着真好看,非常值得。”
我妈表情很复杂,透着三分纠结三分心疼和四分狂喜。
“那……那我先脱下来吧!退了退了,太贵了……”
我妈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很诚实,丝毫没有脱下来的意思。
林菲菲直接走进试衣间,把她换下来的旧衣服抱了出来,笑道:
“您就穿着吧!我再带您买鞋去。”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