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艺坚在马车上,从陈府仆从口中了解整件事情,整个人颓丧了很多,双手紧握,耳边的马蹄声,如同魔音穿耳,脑袋隐隐作痛,越是接近陈府,越是坐立不安。
春日气候舒适,他的后背却湿透了。
陈府就是他第二个家,陈府的规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洁这次真的错得离谱,只怕不能善了。
进入侧厅堂,他的娘亲抱着妹妹跪坐在地上,满脸泪痕。
“你来啦。”陈三郎坐在主位,没了往日的亲和,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他胆战心惊。
他一掀衣袍,双膝毫不犹豫地跪下,“三少,大小姐,我代艺洁向你们赔罪!”
陈恒义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按照入府的契约书,若是朝外人泄露府内消息,鞭笞十下,若是情节严重者,可酌情加量。杨艺洁不仅违反规矩,还额外造谣污蔑,看在杨嬷嬷份上,鞭笞二十下。”
杨艺洁连哭都忘记了,二十鞭!怎么如此狠毒!
杨艺坚似乎明白他们让他过来的缘由,三少还是了解他,一如他们对自己幺妹的心情。
艺洁还要嫁人,鞭伤是不可能消退的,若是未来夫婿看见这些,怕是心生嫌隙,他是男子,多条疤痕少条疤痕,无所谓,加上会试也已经结束,最终分配还要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养伤也差不多了。
他很诚挚地抱拳,“多谢三少,大小姐!我愿意代妹受罚!”
“哥!不要!”
他皱着眉头看着不争气妹妹,“闭嘴!”
“铁叔,就在这里行刑。”
让某人看看,犯错的代价!
“三少爷大小姐,我愿意替我儿分担十鞭子!”杨嬷嬷红着眼祈求道。
不等杨艺坚开口,陈圆润道:“嬷嬷还是歇着吧,你儿子还需要你照顾,若是你们俩都受罚,你女儿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照顾个没周全。”
杨嬷嬷张了张嘴,竟然任何话也说不出口!
来到陈府时,女儿年幼,任何事都是她和儿子包圆了,说实话,自从跟了夫人,从受尽欺凌食不果腹,到他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艺洁的衣食住行和普通小姐没差。陈府的恩德,小洁的不知好歹,都是罪啊。
待儿子闷声咬牙忍受鞭笞之痛时,她才回过神!
“坚儿!”
光洁的后背,很快出现几条血痕,陈府向来没有放水一说,鞭鞭公正无私,鞭子带起的鲜血飞溅到杨艺洁的脸上,她发疯地尖叫!
“放开我哥!放开我哥!”
她跪在地上,被婆子按着,抬眼所及是陈氏兄妹的双脚,他们高高在上,对她肆意讨伐,自己却跟个蝼蚁般,这种落差认知,焚烧着她的灵魂和理智!
“陈圆润!你也不过商贾之女,我是刺绣师之女,你只是比我有钱,其他又有何分别!凭什么我就要被人看轻!你可追逐世子,为何我就不可以!”
“噗嗤……”阿石今儿也在,忍不住笑出声,只不过看向她时,满目的寒意。
对!就是这种鄙夷轻蔑的眼神!和学院里的贵女一样!真想撕了他们!
其他人没说话,不过周遭的空气翻涌着躁意,陈三少咬了咬牙,是暴怒前的征兆。
陈圆润不在意,拍了拍他哥的手,她的笑很清冷。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我哥受罚,我自己来,啧啧,对我们自私自利也就罢了,对你的家人也不过如此。”
这番话让杨艺洁一瞬的暴起戛然而止!
“说啊,继续说啊,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她施施然起身,一步步走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你说的对,你我都是平头老百姓,追求一个男人没啥高低之分。你若是对仁王世子爱慕已久,发自内心情难自禁为他歌一曲,若你大大方方来我跟前说,我也喜欢仁王世子,我都敬你坦荡,赤子之心,而不是跟只老鼠一样,站在我陈府的底盘上,借着我陈府的便利,躲在墙角,见缝插针!”
杨艺坚的二十鞭早已受完,即便是个书生,硬是咬牙扛了下来,如今他脱力地趴在长椅上说不出话,杨嬷嬷心疼得跑去照顾长子,只是大小姐的话,字字如鞭,照样抽得他们脸疼!
“在学院被欺辱,不是你的错,你的错就是别人说你什么,你就当自己是什么!人家说你卑贱,你就觉得自己卑贱,一边哀伤自怜世道不公,自己没出生在名门望族,别人说你是下人之子,就该匍匐在他们脚下,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血统卑微,又凭什么别人高看你一眼!凭借你哥的科举,凭借找个身份高贵的男人,一跃龙门,你就没想过靠自己杀出一条令人刮目相看的路吗!自己内心软弱无能,别冠冕堂皇装出一副天下人都负你的模样。”
陈恒义冷冷发话:“我记得你哥刚来卧龙书院那会儿,被几个高门子弟欺凌,来找我的时候,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呢,想找我借点钱,因为书店入了几本典藏。是金子总会发光,没出几个月他的学识得到先生的认可,在卧龙书院站稳脚步,他的衣服照样是泛白的,鞋子依旧是杨嬷嬷亲手做的,打着补丁的那双,他说这双穿的最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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