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淮晏按住宋令虞的手背,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得仿佛哭过,“孤只是感到很挫败,人人都以为孤是储君,从生下来起就尊贵富有四海,这天下的一切孤都唾手可得。”
“但阿凝,其实孤什么都没有。”
父皇不爱他,只不过是因为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迫不得已才立他为太子。
其实从小他就知道,父皇想废后废太子,叫皇贵妃做皇后,湛淮玦为储君。
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从未做过一件一个储君不能做的事。
他严于律己,是最优秀的储君,不需要母后操心。
母后整天忙着跟皇贵妃斗,不是为了争夺父皇的宠爱。
不过是因为母后要强,不愿被皇贵妃压过一头。
朝中大奸臣把持朝政,瑄王势大,觊觎皇位,他们数年来构陷暗害他。
他一次次避过去,孤独又艰难地做着南昭太子。
他被束缚在太子这个身份里,从来没想过挣脱和反抗,像是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工具般。
他拥有的他就要,他没有的,他从来不去求。
确切地说,他没有自己想要的。
他曾经有过想要的,是八岁的神童宋令虞。
他要宋令虞做他的伴读,为自己的辅臣,却这第一次唯一的心愿要求,都没能达成。
在没有遇到阿凝之前,他无所谓娶谁,任由母后给自己选了霍菀为太子妃。
呵呵,反正湛淮晏看不见,宋令虞也没遮掩自己的神色,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子。
他都是太子了,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有病?
帝王本就是孤独的。
这世间所有人,不管身处在哪个位置,都会有遗憾。
如她,生来就是地位低下的庶子。
她从小艰难谋生,走到今日依旧脱离不了父亲的掌控,迫不得已冒充妹妹做了这个太子妃,朝不保夕,服下绝情蛊只为换来瑄王的信任。
可她不会像太子这样怨天尤人。
她只会去看自己得到的,钱财和权势,不会整天可怜自己,去计较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所以宋令虞无法共情湛淮晏。
他瞎了眼,太子之位不保又如何?
这世上比他处境艰难的人太多了。
宋令虞甚至觉得好笑,没忍住用小奸臣的人设怼了一句,“殿下,饱暖思淫欲。”
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天饿你九顿,我不信你还能说出“我富有四海,可其实我很孤独,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一无所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种话。
她宁愿孤独,不开心,一无所有,这太子让她来当吧。
宋令虞心里这么想,俯身抬起双臂抱住了湛淮晏的脑袋,把人揽在怀里,抚着太子背上的墨发,“殿下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殿下有臣妾,殿下不是说臣妾抵得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吗?”
偏偏就是这话,刺激到了湛淮晏。
他是看不见,但也因此更敏感。
他能感觉到宋令虞的语气,那神色中的嘲讽。
湛淮晏胸口闷堵,几乎无法呼吸,克制着情绪,“可你也爱你的哥哥,若是让你在孤和哥哥中选择一个,你的选择永远都是哥哥。”
“不管是在你这里,还是你哥哥那里,孤从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你的哥哥宁愿服下绝情蛊,也要选择瑄王,你哥哥要废杀了孤,到时候你也会选择跟你哥哥站在一起,弃了孤,孤连你都要失去了。”
哦,宋令虞这才知道湛淮晏消沉的原因。
原来是被小奸臣给刺激到了。
没想到小奸臣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宋令虞安慰湛淮晏,“其实臣妾觉得,瑄王这绝情蛊下的未尝不好,哥哥不是有龙阳之好吗?”
“之前你担心她喜欢瑄王,如今她服下了绝情蛊,就不会喜欢瑄王了,哥哥能正常成亲生子,臣妾就放心了。”
湛淮晏摇了摇头,阿凝不懂。
小丞相确实不会喜欢瑄王了,但也不会再喜欢旁的男人。
比如……他。
“殿下放弃拉拢哥哥吧,她不愿背叛瑄王,那就不背叛好了,臣妾相信最后赢的是殿下,到时候殿下放过哥哥,有臣妾和姨娘在,总不会叫哥哥给瑄王殉葬的。”宋令虞捧住湛淮晏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薄唇,哄着。
“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湛淮晏推开宋令虞,白色绸布滑落,用一双泛红带着怨和痛的眼看着宋令虞,压抑太久终于爆发了,“阿凝,你现在是嫁给了孤没有错,但你没有那个时候爱孤,更甚至你现在可能根本就不爱孤!”
“明明那个时候是你主动的,你迷惑孤,在孤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你的时候,你把孤绑在榻上,强迫了孤。”
“你拿着刀子割在孤的喉结上,让孤发誓无论有多难,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娶你一个庶女为太子妃,否则你就将孤挫骨扬灰,灭了孤的九族。”
宋令虞匪夷所思,不是,她妹妹这么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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