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嬷嬷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一步一步地拔着像是灌了铅的两条腿朝前挪动着。
药铺就在前面不远处,从这里已经能看到药铺的幌子了。
但,就这一段路,她好像都走得十分艰难。
陆嬷嬷只觉得心发凉,头发懵,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是饿的吗?或许是吧。
但更多的是心慌,是心乱!
自己的主子……名声这么臭的吗?
自己所在的勤兴侯府……名声是这么不堪的吗?
自己的主子上位是不光彩。
自己也知道,外面的人都看不起自己的主子。
但那也只是私下里说一说,私下里指指点点而已。
怎么如今都到了可以随意在这街上肆无忌惮地高声谈论的地步了?
好歹那也是座侯府啊!
爵位也不是假的呀!
百姓们私下议论官家……那也是要获罪的呀!
可如今看着……陆嬷嬷也只能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法不责众!
一个两个的穷百姓,胆敢议论堂堂侯府,若是报了官,把他们抓起来治罪很容易。
可现在,这一街两巷的,似乎到处都在议论着勤兴侯府。
他们勤兴侯府被偷了,被偷盗一空了,怎么在这些人的嘴里,倒成了天大的好事了?
倒像是给他们解了恨,出了气一般!
这该到哪儿去说理呢?
不过,陆嬷嬷又一想,说什么理呀?
自己那主子做的没理、不讲理的事儿还少吗?
她们若是想去讲理……那才是闹笑话吧!
陆嬷嬷用力地睁了睁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朝着药铺走去。
走到药铺门口,才刚刚一只脚迈过门槛儿,就听见里面的小伙计一声招呼:“哎呦,这不是勤兴侯府的陆嬷嬷吗?
您这是需要点儿什么?”
小伙计的这一句“勤兴侯府的陆嬷嬷”喊出来,就像是在热油锅里滴进了几滴凉水,瞬间噼啪炸响!
药铺里面、药铺外面,所有人的眼光全都看了过来。
陆嬷嬷一时之间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晾在了街头!
那种难堪……简直……简直是难以忍受!
陆嬷嬷收回了脚,她不想再进这间药铺了。
她想逃,想逃走。
陆嬷嬷慌忙转身下了台阶,一脚踩空,差点儿摔倒。
她顾不上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动了动似是有些崴到的脚,咬牙忍着疼,朝着前面一步一步跑去。
只是,就听着药铺的小伙计还在后面喊着:“陆嬷嬷,您怎么走了?
您不是跟在夫人身边儿的吗?
您这是要给夫人的脸买消肿的药膏儿吧?
您怎么不买了?”
小伙计这话就像是喊给整条街的人听的。
一时之间,陆嬷嬷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
虽说没有人人喊打,但人人看过来的眼神,人人看着她指指点点的样子,简直让她羞愤欲死!
陆嬷嬷一瘸一拐地朝前跑着。
跑了一段路,拐了两条街,她才发现自己跑的方向反了!走的路错了!
她扶着墙,在巷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心下想着,自己走的路……或许确实是错了!
她跟错了主子!
又跟着主子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陆嬷嬷看看左右,听着大街上的喧嚣,看着这条小巷中的幽静……此时,她想不出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回侯府吗?
主子让她出来买药膏,她空手而回,定是会被责骂。
她不回去……
不回去……又该去哪儿呢?
她的卖身契还在侯府里,她哪儿也去不了。
陆嬷嬷连惊带吓,再加上脚踝处一阵一阵传来的疼痛,不由得悲从中来,就坐在这里低声哭了起来,直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走进了巷子,看着一个半老的婆子坐在这里哭,觉得好生奇怪。
这人从陆嬷嬷前面走过去时,还有意放慢脚步,多看了陆嬷嬷几眼。
陆嬷嬷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坐着哭了。
于是,咬着牙,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街上走去。
她掏出身上的帕子,假装捂着鼻子,实际上是将自己的脸遮住。
看了看方向,朝着侯府相反的地方走去。
她不敢去侯府附近的药铺里买药了。
那附近药铺里的人,说不定都认识她。
直到快走到了北城门了,陆嬷嬷才算是在一间小药铺里买到了消肿祛瘀的药膏。
自己的脚扭伤了,只觉得越来越疼了,陆嬷嬷又给自己买了一瓶治扭伤的药膏。
出了药铺,正好看到一辆载客的马车空着,陆嬷嬷赶紧叫住了马车,坐了上去。
陆嬷嬷没敢跟赶车的人说她要去勤兴侯府。
她只说了勤兴侯府所在的那条街道的名字。
如今“勤兴侯府”这四个字,代表的就是无耻、代表的就是耻辱、代表的就是见不得人!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