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沈悦带着春燕、夏锦去了陆夫人的正院。
就像平时一样,在陆夫人一叠声的免礼中,沈悦还是认真的行了礼,把自己做的鲜鸡炖盅亲自端给陆夫人,慢言细语的笑道,“天忽然就冷了,人容易乏,母亲多喝点汤汤水水的,补一下。
这鸡汤里加了枸杞、人参、燕窝,慢慢熬煮了一夜,撇去上面的浮油,加了冰糖调味,最是滋补不过的,母亲快尝一尝。”
陆夫人笑着接了过来,早有丫鬟上前端到一侧,取了鲜花小瓷碗,舀了一小碗,呈给陆夫人。
陆夫人慢慢的喝下去,点头笑道,果真,鲜香浓郁而不腻,确实不错。
趁着热,沈悦让芙蕖又给陆夫人盛了一碗,看着她慢慢的喝下去。
方才坐在旁边的座位上,陪着陆夫人慢慢聊着家常。
看着差不多了,芙蕖看向陆夫人,陆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芙蕖忙领着众人走了出去,春燕看向沈悦,见她无话,也忙领着夏锦跟了出去,把内室的门关好。
和芙蕖两人,一边一个,远远的守在门口。
沈悦知道,陆夫人是聪明人,所以也不绕弯子,直接起身,跪在了陆夫人面前。
陆夫人大惊,忙把她拉起来,按在自己身边,嗔道:“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这动不动就跪的,怎么使得。”
沈悦看着陆夫人慈祥的面容,眼底是发自心底的疼惜,并没有作伪,心底也有些不舍,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此硬着心肠道:“母亲,孩儿不孝,辜负了您和父亲对悦儿的疼爱。”
陆夫人听到这里,心底就有了一丝了然,见沈悦坦诚相对,也不再装糊涂,只不由的叹息道:“你这是何必呢?
我和你母亲从小交好,与尚书府两家又是通家之好,虽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我了解你母亲。
侯爷也说,沈尚书这一步,……确实让人扼腕叹息,却又钦佩。
你也知道,我再不是那拜高踩低的,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待着,不好吗?”
事到如今,陆夫人也看出来,沈悦根本不是那种被情情爱爱所困的胭脂女子,其心性缜密大气,坦荡知进退,还隐隐在自己之上。
对于张怡情的手段,在沈悦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她是懒得与其纠缠的,白白污了自己的手。
所以这次的事儿,肯定是有别的考量。
唉,其实陆夫人也是两难,看现在的情势急转,站队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儿了。
实在没想到沈尚书一家的泼天勇气,断尾求生,而且,竟然能全身而退,这一点,也是让侯爷极为佩服的。
而侯府却没有沈尚书这份条件,世家在京城盘踞多年,枝蔓复杂,岂能轻易走开。
这就是根基浅的好处了,灵活机动,得自由,说走就走了。
一瞬间,万千心思在心头翻腾。
沈悦倾身向前,像平时那样,靠在陆夫人肩头,轻声道,“恐怕母亲也看出来了,尘州哥哥的身边人,并不简单,大势已变,悦儿再勉强待在这里,只会害人害己。
还请母亲允许悦儿再自私一次,准悦儿与世子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唉。
陆夫人叹息一声,也明白,现在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凭沈悦的能力,用点手段,再提出和离,让自己不得不答应,也是很容易的。
可是,她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和自己坦诚相对,开诚布公的把局势说给自己,这真的,已经是天大的情份了。
就是侯爷,对自己,这些方面,也不方面提起的,毕竟是提着脑袋的事儿,烂在肚子里,都唯恐不及的。
所以,悦儿竟然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和自己坦诚布公,自己除了成全,也无以为报了。
自己这个傻儿子,被上了人家的贼船,再想下来,哪里那么容易的事儿。
侯爷也隐晦的提过,以前,成晋王的势力,就隐隐在太子之上,现在更是明着崛起,以无人能抵挡之势。
侯府这条船,将来到底能什么样,晦暗难辨,而沈尚书一家,明显是陛下点头,放了他们一码。他们能跑,悦儿再在自己这里掺和着,确实不太行了。
只说那个张怡情,有悦儿在,她就不可能消停,好好的侯府后院,被她做成了个你死我活的修罗场,多少阴私污秽不堪的手段、多少人命被用来往里填,确实,也不值得。
只是,心底到底不舍。
她郑重的拉住沈悦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自己可是想清楚了?
这一步走出去,可是再无回头路。”
沈悦回握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母亲,悦儿想清楚了。请母亲成全。”
陆夫人仔细的盯着沈悦,想从她眼底看到犹豫挣扎之色,最终却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
树挪死,人挪活。
能走出这一步,也是你的天大的造化。从此海阔天空,我们,是没有这种福气的,只能被牢牢的锁死在这条船上……”
沈悦忽然心底一痛,扑在陆夫人怀里,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