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静下来,便思索该如何解决江南之事,江南织造司被甄家掌控太久,可谓是甄家的一言堂,自己派了不少人去分权,都铩羽而归。
皇帝揉揉眉心,夏总管便退至一旁,不在此时出言,惹皇帝心烦。
作为近身内侍,夏总管最会审时度势,知晓什么时候自己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
大殿内,最外侧站立的一个小内宦,避着人,退至梁柱之后,偷偷瞟了一眼皇帝那边,随即又低下头。
午时,到了膳点,司膳局遣了一个女使来询问。
“请夏公公安,烦请问公公一声,今日陛下何时用午膳?”
夏总管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块金镶玉的机械表,看了看时辰道:“照例摆饭,叫膳房多上一些清爽的膳食,近日陛下胃口欠佳,你们司膳局用点心才是,怎么日日上的都是那些老花样,一样新鲜的吃食都没有?”
面对夏总管的问责,司膳局的女使立即请罪:“公公恕罪。”便不再多言。
夏总管皱眉,觉得这女使不甚伶俐,改日跟膳食局司膳说一声,这样的蠢人,就别派出来走动。要是个聪明伶俐的,就该回,已然记下此事,转述给司膳,吩咐宫里的御厨,尽心尽力研究新鲜菜式,让皇上用膳用得开心。
夏总管不耐烦的挥手,打发这女使离开,转身要进殿,这时,站在大殿最外侧的一个小内宦走了出来,对夏总管行礼道:“公公,小的愿为公公走一趟司膳局。”
夏总管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小内宦,过了许久,露出一个笑来:“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就让你去一趟。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陈子殷勤道:“小的会将公公的话,一字不改,告诉司膳女官。想来司膳女官,能体会公公的苦心,还有公公对陛下的忠心。”
夏公公笑起来,点点头:“是个伶俐的。”说罢,便进了殿。
小陈子见夏公公离开,松了一口气,手掌在外袍上擦了擦,刚才他冒险开口,太紧张了,手心、背心都冒出汗来。
小陈子想,自己终究是赌赢了。
若不赌一次,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赌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
小陈子去了司膳局,将夏总管的话一字不差的告知了冯司膳,冯司膳听罢,便道:“劳公公回去告知夏公公,司膳局这边立即叫御厨研制新菜,让夏公公放心。公公走这一趟也辛苦了。”说着,便暗示身边的人给荷包。
这小内宦第一次来司膳局传话,代表的又是夏总管的脸面,得给个荷包拉拉关系。
小陈子没有推拒,收了荷包,又躬着身走了,宫里的规矩,内宦行走只能颔首躬身,不可挺腰直行。
回了大殿,小陈子又挂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找夏总管回话,又将冯司膳给的荷包拿了出来,双手捧到夏总管面前:“小的传完话后,冯司膳赏的,小的是哪个牌面上的,这冯司膳看的是公公你的面子。”
夏总管看了看这荷包,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冯司膳背靠皇后,又管着油水足的司膳房,出手很大方,打赏一个小太监,一个荷包里面就放了五两银子。
夏总管拿走了荷包后,小陈子又垂首躬腰的站在一旁,一副等待夏总管吩咐的模样。
夏总管瞧了他一会儿,声音不疾不徐道:“这五两银子,算你的拜师钱。”
小陈子听了此话,有些不可置信,随即立即双膝跪地,给夏总管连磕三个响头,口中喊着:“徒儿陈大柱,给师父请安!”抬起头来,额前通红一片,可见方才那三个头,磕得实在。
夏总管看了看小陈子,又将荷包扔回了小陈子的怀里:“给你见面钱,收着吧。你叫陈大柱,这名太粗了,此后,你跟着守忠、守义他们,改个名儿,叫守礼。”
“陈守礼谢师父赐名!”小陈子砰砰又磕了两个。
夏总管笑笑,便回来皇帝身边。
这小内宦,小心思虽然多,但并不惹人讨厌,有一股向上爬的狠劲儿。
小陈子拜师夏总管,一夜之间便从最底层的洒扫内宦,成了御前行走的传话太监,对于其他小内宦来说,这叫一步登天了了。
原先小陈子身边没甚交好的内宦,现如今走到哪,都有称兄道弟的朋友。
当你走到高处后,你就会发现,他人是如此的和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
一晃一月便过去了,小陈子凭借着自己的机灵,以及对夏总管的言听计从,成功在御前站稳了脚跟。
夏总管除小陈子外,还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夏守忠,与夏总管同姓,不仅是徒弟,还是其义子,听闻他有个连宗的族亲,是个皇商。
二徒弟明守义,是御前的司礼太监,平日里负责传旨、传帝王口谕。
唯有小陈子,只是个普通小内宦,也没有什么深厚背景。他七岁被亲人卖入宫中,自此成了没根的浮萍,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勤政殿,成了最低等的洒扫太监。
小陈子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作为御前行走的内宦,小陈子离开御前,就直起腰来,作为皇帝跟前的太监,他们走出去,天然就比别人高一等,就该挺直腰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