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催促元春车马起驾,迎春搀扶着元春,轻声道:“大姐姐,我们该回了。”
元春怔愣一瞬,喃喃道:“是呀,该回了……”一别离家十余年,只待了短短的三四个时辰,元春万般不舍,却只能含泪上了仪车。
迎春回头,看了看众人,瞧见王熙凤含泪看着她,便微微一笑,上了仪车,眼泪才落下。
司琪跟星罗连忙劝慰,给她拭泪,迎春摇摇头道:“瞧见嫂子看我,一时间没忍住。”
星罗道:“娘娘舍不得二奶奶,不如常召二奶奶入宫。”迎春是九嫔之一,每月可以召一次家中女眷入宫。
迎春道:“罢了,嫂子平日里忙,不得休息,召她入宫,规矩繁琐,不如让她得片刻的休息时间。且我们姐妹日渐大了,等探春、惜春出了门,嫂子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如此辛劳,何必再累她辛苦走一遭。”
还有一句话,迎春没有说出来,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进来还是不进来的好。方才在席间,大姐姐动情之时,差点说错话,还好被自己阻断了,不然言语传回宫中,又是一场是非。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迎春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石头都会开口,在宫里要牢记“谨言慎行”四字,你无意间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成为别人攻讦你的把柄。
迎春争宠的手段不如其他宫妃,但论明哲保身,旁人都不及她。
迎春一直牢记进宫前王熙凤跟她说的话,只管在宫里稳着,最好再有个一儿半女,旁的一概不管。
这话迎春记在了心里,也践行着,这才在这深宫中,博得一席安身之地。皇上喜欢自己的温顺少言,那自己便少言语,皇上喜欢自己不染朝堂,自己便将“后宫不得干政”牢记心中,做一个皇上喜欢的木偶泥胎。
宫里的车马离开后,王熙凤累极了,由平儿跟徐乐搀扶着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王熙凤道:“若不是想让平儿见见这宫妃省亲的世面,沾一沾这喜气,年初就该让平儿回家备嫁了。”
平儿道:“是奶奶疼奴婢,这是旁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福气,日后出门交际,也有了谈资,旁人也不敢看轻了奴婢去。”
徐乐也道:“可不是这话,一般人家的太太奶奶,谁有这福分,见贵人省亲的?平儿有这个福分,走出去也高人一头。”
见过贵人面,也算是见了世面,日后平儿跟武官人家的太太奶奶交际的时候,旁人也不会因着她是奴婢出身而轻贱她,这也是王熙凤对平儿的看重,才留她到如今,等宫妃省亲结束后再出嫁。
伺候王熙凤睡下,徐乐与平儿才回去休息,今日守夜的是底下的小丫头。
回去后,平儿与徐乐并未休息,两人依靠在床边,说着话儿。
徐乐问道:“那几个伺候的人,可还妥当?”
平儿点点头,轻声道:“两个大的,调教了几月,倒也能带出门了,两个小的也伶俐,跟着梳妆娘子学了几个月,梳头上妆这些没甚问题,就是针线活差了些,做些荷包手帕还行,裁剪衣裳就不行了。”
“这样正常,她们不比我们是从小学这些的,现如今能使唤就行,至于针线,到时候去外边的绣房买个卖身的丫头。”徐乐道。现如今,她已经能很坦然的说“买卖”人了,毕竟在这个世道,不是买人,就是卖自己,想想还是买人好。
平儿道:“这都是小事,奶奶叫绣房给我制了十二身好衣裳,出门也够穿了,两三年不需制新衣,到时候再寻摸个针线活好的丫头。倒是你那边,事情可稳妥了,陈家那边四月里就要来下定。”
徐乐将脑袋靠在平儿肩上,声音低了几分道:“安排好了,陈家的人已经入了套,那陈锋虽是个秀才,却没多少学识,只怕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秀才了。又心比天高,觉得自己有惊世之才,我只叫那青娘对他恭维些,都不用刻意引诱,他便入了套。”
“陈家那边的底细你可查清了?”平儿道。
“查清了,芸二爷和倪二亲自去查的,他谋害刘家夫妻,吃刘家绝户起的家,当初不是没有人怀疑,只是没找到证据。那刘老爷乐善好施,平日里也爱接济街坊邻居,当时的事情,太凑巧了,好些人心中都起了疑,只是没找着证据。后刘家姐妹‘假死’,刘家绝了户,这事渐渐的就隐没于时光。但当年的老人终究还在,将他们的言语与刘家姐妹所说的相印,此事应是不假。”徐乐也不会轻信一家之人,自是查过的。
除此之外,贾芸跟倪二还查出陈家其它的污遭事,谋财害命吃了刘家的绝户后,他用这样的方法,还吃过两个土地主的绝户,吞了两顷良田,并两座山头的茶叶。
先是去认亲,后来取得信任后,就谋财害命,又买通官府,吃了绝户。
陈家人很谨慎,选的都是亲缘薄,跟宗族联系也不甚紧密的人家,宗族也没什么出息人那种。
靠着吃绝户财,陈家起家极快,明面上是做木材生意的,私下里谋财害命之事没少做,抢过别人祖传的方子,强买过好人家的女儿。
恶事做尽,却依旧活得风光。
徐乐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瞧了这陈家人,突然觉得,自己倒也算得上半个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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