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伙计们崇敬而期盼的目光中,蒲均文立在船舷边上,让自己的脸映在灯笼之下,攒出一些昂然不屈的气势,冷声说道:“我是蒲均文。”
“自己下来吧。”熊二确认过后,将长杆收回,照在海鹘船上。
海鹘船比蒲家货船低了一大截,这是让自己直接跳下去?蒲均文立时就有些慌了,“我,我没力气跳了”
“喂,哥几个,别在那闲着,把你们家主子吊下来!”熊二仰头吼道。
“好咧!”只要不开战,蒲家的伙计们还是有些力气的。找绳的找绳,捆人的捆人,片刻间便将蒲均文绑得如一只扭曲的肉粽,缓缓地吊下船去。
即便不想视死如归,蒲均文如今也只能由双方摆弄。
舱房内,一灯如豆,照着一碗稠粥,似乎泛出山珍海味般的温暖。
蒲均文禁不住地猛咽了几口唾沫,若不是还有残余的一些意志力,他几乎想将那粥连碗带桌子全都啃下肚中。
甄鑫满脸和蔼地坐在桌侧,抬手示意蒲均文坐下。
“给,给我的?”蒲均文指着那碗稠粥问道。
甄鑫点点头,说道:“船上物资有限,蒲公子莫嫌招待不周!”
哪怕被杀头,也不能做个饿死鬼!蒲均文不再含蓄,一屁股坐下,端起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稀里哗啦地倒入嘴中,甚至看都不看粥边的那碟咸菜一眼。
看着蒲均文满脸期盼的眼神,甄鑫安慰道:“还有,不是我小气,只是你一下吃太多胃可能会受不了。先聊聊?”
蒲均文点点头,在裤腰带内摸索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摊开后推到甄鑫眼前,问道:“这张纸条,是你让人留给我的?”
甄鑫强忍着捂住鼻子的冲动,斜视一眼,说道:“事情确实是我在推动,不过香山岛上并没有日月岛的人。”
不是你的人,那会是谁的?
蒲均文刚想问,甄鑫便说道:“你也别管是谁安插的人,蒲家陷入这种局面,不是我甄鑫一个人力所能及。”
蒲均文默然,咧着嘴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不知甄公子辛苦追上我,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船上的人会不会是你。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抽身先逃往泉州,倒是省了我许多麻烦。”
“佛莲他们,怎么了?你,你们要将他们全都坑杀了吗?”
“你希望我杀了他们吗?”
“我”
若是可以,蒲均文当然希望有人可以将蒲师斯永远地留在这里。不过,即使如此,泉州还有大哥坐镇,他们想扶持自己为蒲家家主,终究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番调戏?
可是,有必要这样对付自己吗?
自己已经这么可怜了
“你是蒲家的长子长孙,成为蒲家家主,起码从道理上来说,是站得住脚的吧?”
蒲均文不由自主的点头,“可”
“咱们先不说有没这种可能性,我想知道的是,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我,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发个誓?”
发誓要有用,还要拳头干嘛?
甄鑫拿出纸笔,堆在蒲均文面前,“我说,你写。”
墨已经磨好,蒲均文无奈提笔。
“我,蒲均文,为了谋夺蒲家家主之位,勾结日月岛”
“你我怎么可以写这东西?”
我好歹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怎么受到如此污蔑?蒲均文满脸愤恨,便想扔下手中之笔。
“你别急,先写再说。等你明白如今蒲家的形势之后,如果愿意,再签下你的名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蒲均文又提起笔。
“向日月岛提供香山岛、南澳岛乃至泉州所有的防卫情况,并提供全程的建议,致使蒲家七千伙计断绝了粮食供给,丧失了所有的战力。”
没多少字,却写得蒲均文冷汗直流。
这份文字,若签上自己大名,被掌控在甄鑫手中,自己可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可若不写,估计自己得马上去海底寻找归宿。
甄鑫摆出两个空碗,蒲均文心头掠过一丝欣喜,又有饭吃了?
可是,只有空碗却不见添粥。
“这一队,是佛莲与蒲师文。昨晚你逃离之后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在海阳登陆,并成功地抢劫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庄,所有人都顺利地吃了顿饱饭。”
蒲均文疑惑地看着甄鑫,这是要继续勾出我腹中的馋虫吗?
“若是没有意外出现的话,他们所有人如今依然上吐下泄,连动都动不得。”
“你说什么?”
“按正常的流程,今日天亮之后,在到村子里的村民,发现村子粮食遭劫,于海边找到这数千动弹不得的盗匪,便会去报官,而后当地官府便会将这些人全部拘禁。
只是四五千人呐,官府可能也得头疼半天。我估计,起码得出动海阳的镇戍军,才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再祸乱乡里。
只是维持住他们的性命,难度很大啊”
甄鑫同情地摇着头,蒲均文根本就掩饰不住眼中的恐惧。
五千多人呐,不是五千只鸭子啊!你们就想把他们活活毒死、饿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