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一族每年都要上演一场拿捏要挟以及哭穷的戏码,田立人一家也练就了你来我往,有进有退的谈判技巧。
大体达成了每年有两个免费入学名额,学满一年便会转学去县里官学去的意见。那里虽然束修多了点,但毕竟咱就是草台班子,要想出人头地不想投资是不行的。
美美睡上一觉的田野,醒来时田家人已经走了。当然田家人如何她并不关心,此刻她关心的是另一件大事,她爹给她取了啥名字?
唉,真的是,好久不算账了,这一算居然去会了周公,算账误事!算账误事!
这么想着,田野从床上爬起来,趴在床边慢慢出溜到地上,然后迈开小短腿跑了出去。
小丫头在院子里愣了一下,还是扒拉开了中堂的大门,高高的门槛成了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丫丫一时有些愣住,低头摸了摸今天新得的衣衫,这是奶娘刚给她做的呢!
“扑哧”屋里传来了一声浅笑。
院子里阳光明媚,照不进屋里的阴暗,坐在暗处的罗氏欣赏够了小女儿一人的独角戏,问道:“你不在你屋里呆着,到处跑什么?”
如果丫丫此刻是成年的田野,大约不会理她,毕竟她是双亲的掌上珠。可此刻丫丫只是一岁的小女孩,虽不得这位母亲的欢心,可也不能转头就走,也许这也是成年人灵魂的圆滑。
你若无情我便休,这是未成年的幼稚,咱们成年人主打的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丫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娘~亲,丫丫找爹爹~问话。”
丫丫:可不是跟你撒娇,实在是老娘这舌头多少还有点不利索。
罗氏望着眼前这眉清目秀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儿,依然会想起生她那日生死徘徊间的恐惧,又见她对自己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更觉得不喜。
“你爹今日被闹腾了一天,你也消停点吧,别总缠着他!”
田野点头,回了声是,转身走了,这正房到底没进。
罗氏见此,更是郁郁。
做母亲的觉得为女儿命都差点丢了,女儿凭什么不哄着自己敬着自己。做女儿的若是真正的小孩心性也许真的会撒娇痴缠赖着母亲,可偏偏这女儿是位四十岁老奶奶心肠,不能理解这位做母亲的,用命换回来的女儿,不但不偏疼些,反而连亲近都不曾。
于是这母女二人除了在胎儿期的血脉相连,再不曾有任何共通之处,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回到自己房间里,丫丫先在恭桶解决了一下人生大事,便爬回床上,拿出一盒子珠子,默默地数数,算数。
啧,真没想到上辈子竟然开了这么多珠子。
八毫米以上的一百零二颗,其中彩珠二十六颗;六毫米左右的七十六颗,颜色好看的三十五颗;还有二十五颗异形珠。问:彩珠共有多少颗?珍珠总量有多少颗?若一颗珍珠出0.01克珍珠粉,这些珍珠能出多少粉?
丫丫同志沉迷在这珠珠的数学游戏里无法自拔。
当院子里传来老驴悠扬的歌声,丫丫忙不迭的收走教具,一骨碌爬下来床。
田立人给自己一个时辰的时间消沉,现在回到家人面前有是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人夫人父。
“爹~~爹,抱抱!”丫丫双手上举。
软软糯糯的女儿是治愈坏心情的良药,田夫子弯腰抱起女儿。
“爹爹~~不愁!”丫丫伸手按平田夫子微蹙的眉头。
田夫子微冷的心遇春风拂面。
“走,爹爹给你画幅画去!”爷俩又进到二进院的书房去了。一个时辰之后,一张稚龄女童骑驴图便完成了。
等在中堂的罗氏分外郁闷,这家里没有妾室通房的来给她添堵,偏偏自个女儿来和她争宠,她这是给自个生了个情敌吗?
罗氏生长于富庶的商贾之家,上有父母两个兄长庇护,成婚前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学针线戳了指头。等到适婚年龄,父母更是满县城撒网,刚好找到了这被家族欺凌,却文采斐然、心智坚强的田立人。
遂帮他和族里调停,又助他考中秀才。罗家作为商贾之家,这不能入仕,可以说是永久的痛,可他们不能不代表不可以找来一个吧!
田立人第二痛,便是有了一个商贾人家的妻子,将来若是入仕,有心之人会指责他纵容妻族经商,这也是他的一个污点。
世人就是如此可笑,瞧不上人家商贾的身份却瞧得上人家的金银,一边捧着户籍说自己身份贵重,一边对人家穿金戴银嫉妒到眼红!
所以前有如狼似虎的族人,后有身份卑微的妻室,注定了田立人,这位才高八斗的古代文人无法完成自己的翻身仗。于是他收起自己的政治野心,安心的偏安一隅,培养子女,教化安民,倒也博得美名。
日月穿梭,这一日,三岁的丫丫画好一幅嫩鸭入水图,在落款处端端正正的敲上自己的印章“田世舒印”,得意地跑到大书房找爹爹显摆去了。
“爹~爹~,你快帮我……”人未到,声先至,可惜这回被喊的人没有来接她。
吴浩然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便听见一声声由远及近的呼喊。
想来是爹爹提到过的那个妹妹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