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看了看它,却是又俯身在废墟坑洞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便从中拾起一本似曾相识的蓝皮书。
“《大方便佛报恩经》.”陈泽将蓝皮书捧在手里,面朝那道身影介绍道,
“这是那本书,那个故事的后续。”
于是那道身影侧过头盯着书页,却又很快变得呆若木鸡。
陈泽并不意外。
书上所载都是梵文,它自然看不懂。
因而陈泽才得以当着它的面胡乱掰扯一通,
“这上面说到,自从提婆达多堕入地狱以后.”
陈泽煞有介事地指着实验记录逐字逐句道,
“.佛祖知道提婆达多不愿意服从,便派了人下去查看情况。”
“于是阿难尊者奉佛祖之命前去探望,结果见提婆达多虽身在地狱,肉穿枷锁,足受苦钉,却仍不知悔改,不断尝试逃离,一须弥间就有几百次差点冲出地狱。”
陈泽念完了。
“.”对方仍然也只能继续沉默。
陈泽将蓝皮书递了过去,并自顾自地松手,任由书籍滑落。
啪。
蓝皮书着地,而所有身影也一齐解离,变得如雾霭般朦胧。
与此同时,头顶上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陈泽心知时机已到,立刻以神性唤起法则之力,催动这漫无边际的雾霭露出原貌。
那是无数片光雪。
或说被囚禁在此的积年魂骸。
再次相见,这些痛苦不堪的怨魂残骸不再惨呼“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而是平静地注视着头顶上,这最后一道禁锢它们的门闩。
它们扭曲的面容因此变得舒展,身躯也凝实得现出轮廓——大多是些形销骨立的男女老少,少部分“新死”的则是各种机器人形态。
陈泽还望见了不少熟人,尤其那对拉风至极的汽车人兄弟。
还有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论人形或非人,全都好似重新活过来一样。
既有人欢声笑语,也有人愁眉不展,还有人勃然大怒,更多人则是戚戚不言。
喜、怒、哀、乐,不一而足,像是鲜活的幻象簇拥着陈泽。
铮!
陈泽举剑高指,一跃而起。
人潮紧随其后。
在无穷无尽的人影冲击下,笼罩住穹顶的黑暗一触即崩,逃命似的溃散开来。
而乘着魂海浪潮冲在最前头的陈泽猛力一刺,便将这最后的阻碍彻底击碎。
啪呲~
门户洞开,光芒像是水银一样泄了下来。
陈泽领着魂海一拥而入。
被裹挟在魂潮中的陈泽倏感压力一轻,随即神通再催,速度骤然暴涨,没过多久便从洞中跃了出来。
当!
重重落地。
周遭景象也已尽收眼底。
这里比陈泽想象中还要狭窄。
准确来说是矮。
横向望去自然广阔无边,但由合金板材铸成的天花板却只有数米高,因而其上散发出来的淡蓝冷光也离陈泽格外的近,几乎将他染成个蓝精灵。
噔噔!
陈泽用力跺了两下脚,确认足底的合金板材并非徒有其表。
这里终于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穹顶晶壁,但也同样单调无趣——无论头顶还是脚下,皆由亮锃锃的金属平面所覆盖,并且间隔稀疏地刻着婆罗米字母,自字符凹槽里泛出的蓝光则照亮了此间一切。
当然,这里的引力同样微乎其微,但是比起先前的十八层地下空间.绝对能用“干净”二字来形容。
没有压制力场或神性碎片或禁锢阵法或残魂亡骸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非要说的话,就好比介于实验室内部和外部之间,那局促狭小的隔离间。
陈泽转头望去。
无尽魂海仍在自身后的坑洞内不断冲出,且一出洞便马不停蹄地聚作一股,朝着某个方向奔涌而去。
陈泽本以为它们是刚脱困难以自控,但等到现在都没有要冷静下来的意思就不太正常了。
陈泽试着动用神性干涉,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看起来.这些可怜人仍未脱离控制?
陈泽索性迈开步子,跟着魂海涌去的方向一路相随。
许久过后。
沿途多了些尚在运作的科研设备,似乎和魂海有着隐隐联系。
一路前行,周遭的机器设备也越来越多。
直到。
魂海涌至尽头。
噔。
陈泽停下脚步,注视着眼前造型古朴的巨大天平。
天平的一端托盘空空如也,另一端则盛满了汹涌而来的无数魂骸。
这些未曾获得过片刻自由的亡魂们在此被压缩成紧密夯实的一小块儿,脸上又恢复成那般怨毒又凄惨的神色。
它们大张着空洞的口穴,却因同类的堆砌与挤压难以成言,甚至发不出半点声响。
于是几亿双眼珠子只能巴巴地转向同一个方位——陈泽站着的地方。
可惜的是陈泽并未将目光放在这些魂砖身上。
他正看向硕大天平下,孤零零站着的一道佝偻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