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当时都在场。大家都觉得刘律师是大有来头的人。看着她就这么走了,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贾勇请示陈淑娜该怎么办。陈淑娜说:“该干嘛干嘛,合同已经签了,你赶紧安排合同执行吧。这么大的订单不能有一点儿闪失。其他的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贾勇跟藏袍姑娘的助理联系,请她安排加工地点。藏袍姑娘的助理把贾勇介绍给了她们在北京的朋友,一个僧人。僧人住在北京西山的一处庙宇里。现场加工的地点就安排在庙里。
送匠人去工地和僧人接头的那天,贾勇也一起去了。张师傅、匠人薛纯和其他两个人,开着一辆红叶面包车,拉着水凳上山。
季节已经到了深秋,去西山的公路两侧铺满了落叶。贾勇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听着汽车发动机在爬坡时吃力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本来一个好端端的合同,客户配合度很高,就是不请那个律师,也未必会出什么事。结果半路杀出一个白虎精,把这个合同当成了唐僧肉,非要大快朵颐。弄得大家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贾勇自以为办得精益求精的一件事,现在看起来有些画蛇添足,給师父陈淑娜找麻烦了。
贾勇看看坐在旁边的年轻匠人薛纯,他在粉红色的运动衫外套了一件绿军装,穿着蓝裤子,脚上是一双军用胶鞋。他的头发还是那么长,一根根支楞着,头发上落着切割玉石时落的粉尘。他充满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似懂非懂地听着张师傅和两个同行聊天,偶尔还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贾勇问年轻匠人:“你多大了?”
他说:“十九。”
贾勇问:“想家吗?”
薛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贾勇看了看匠人身后的座位上,张师傅给他准备的单薄的铺盖说:”带冬天的衣服了吗?”
薛纯又摇了摇头。
开车的师傅也姓王,一打听才知道是王晗的亲弟弟。
张师傅说:“我们都不叫他大号,就叫他小五。”
梳着板寸的小五,穿着一件皮夹克,敞着怀,脖子上挂着围巾。他这副打扮,就是电影里香港古惑仔的造型。贾勇琢磨着王晗是陈淑娜的师傅,自己管王晗的弟弟叫小五有些不敬,就叫了一声五哥。五哥开着车,嘴里叼着一根烟,冲贾勇点了点头。
贾勇问小五:“五哥,您兄弟姊妹有五个啊?”
小五大大咧咧地说:“我哥煞气大,把老二老三老四都妨死了。其实就是王晗和我哥俩儿。“
张师傅在一边听不下去了说:“行了吧,小五,老王对你多好啊,你还在背后说他。就说给你找工作,就找了七八次了吧,哪一次你干长了?
“让你上学,你读不进去书;让你学手艺,你吃不了苦。你哥哥多要面儿的人,为了让你到我厂子来开车,央各我。有这么好的一个哥,你还不知足。
“我还听说,你嫂子对你也特别好。要我说,小五你踏实点儿,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了,好好过日子,你哥那么有能耐的一个大外贸员,他亏待不了你。“
小五窝着脖,从后视镜里看着张师傅,一脸委屈地说:“您净听他说。他哪有那么好。他上学那会儿淘的没边儿。让我爸举着擀面杖满院子追着打他。最后实在管不了他了,托人让他参军去当兵了。
“人家命好,赶上打仗了,弄了一个战斗英雄回来。他就是煞气大。他在部队当班长,一个战士牺牲了。他杀红了眼,抱着机枪冲上去对射,敌人都让他干死了,他一点儿事儿没有,子弹都躲着他。这人我敢惹他吗?我也躲着他。哪天别让他把我也妨死了。“
贾勇觉得小五说话有意思,开玩笑说:“五哥,您开车,这么说话不怕犯忌讳啊?“
小五笑着说:“没事儿,哪儿那么多忌讳啊。人都有命数,该死的时候,想活也活不了。不该死的时候,想死也死不成。“
寺在上顶。路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土路,两辆马车可以错车的宽度。红叶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七扭八拐地走着,让坐车的人都开始揪心。小五若无其事,还哼起了小调。
不知深浅的年轻匠人薛纯,像是听得懂小五哼的小调一样,有些激动地趴到小五身边的机器盖子上,指指点点地帮着小五看路。小五叼着烟,在年轻匠人头上撸了一把说:“这孩子心里清澈。“
车开到了山门,一行人下了车,搬工具的搬工具,搬行李的搬行李。贾勇帮着把水凳从车上抬下来,在门口喘息的时候,看到拴马石上依稀可见“敕建”二字,贾勇想,这还是一处皇家寺庙。一个穿灰色僧袍的人,双手合十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一行人放下工具铺盖,先跟着和尚进院子参观。他们先经过放生池和钟鼓楼。然后是一处殿宇,迎面是弥勒佛,左右有四位护法使者,转过来是韦陀。再往前走上一段陡峭的石阶,石阶上面有一处大殿,中间是一尊观音像,两侧靠墙各有十几尊罗汉像。
从观音像侧转过来,走出这个大殿,看到一个用汉白玉栏杆围着的高台。台下左右各有一株古银杏树,每一株都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