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奉铁路正阳门东车站,也叫前门火车站。
它在正阳门瓮城东侧,是城南入京的门户,是京城最繁忙的交通枢纽之一。
每天有数千人流经此地前往全国各地。
车站为1906年英国人修建,有着很明显的20世纪初期维多利亚建筑风格。
但无论是主楼还是站舍,用料和色彩也都保持了老京城青砖灰瓦的特色。
被文人雅士赞叹:京奉铁路火车站殊,辉煌这个模样。
乘客下车离去,乘务组却还不能下班。
他们还要打扫清洁。
唐根生带领全体餐车组也随之忙碌起来。
他们不仅要清洁包括厨房和餐桌在内的整段餐车车厢,还要安排人去乘客车厢的各个角落收集铝制饭盒。
餐车不够大,总有乘客会回到自己车厢用餐,还有乙等餐票的饭盒餐,吃完之后随手就塞到卡座下面。
这些都需要等乘客下车后,挨个车厢挨个座椅的搜罗回收。
当然,这么有意义又繁杂累腰的工作,自然就落到王福林同志的头上了。
他既然有精力搞事情,还不如把精气神用到更需要的岗位之上。
唐根生安排的理直气壮。
不服气就憋着,有本事自己请辞。
就算是告到领导那里唐根生也不怵。
收集饭盒回来,还要用锤子把压扁的部位恢复,用砂纸把毛边磨平……
有的忙呢。
唐根生可以不搭手,整个餐车车厢里,随便都能找出点鸡毛蒜皮的活儿让他搭把手。
他可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组长,想要以身作则还愁没有趁手的工作吗?
当然了,唐根生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盯着王福林同志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
李苗苗走的时候,望向唐根生的眼珠子里,水汪汪的,投射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救她于繁琐累腰的大英雄呀。
王福林肯定是扶着腰下车,甭管他媳妇今晚满不满意,但唐根生是满意的。
即便王福林用‘冷哼’跟他打招呼。
唐根生骑车回家。
一路拐到东直门大街,他的心情就不再美丽。
唐根生家住羊管胡同,属于东直门北小街街巷,家庭情况特殊。
父亲不姓唐,叫张经兴。
他当年流落街头被唐家二小姐,也就是唐根生母亲救下,从一名杂工到账房先生再到唐家赘婿……
也算得上履历惊奇。
现在是一家煤炭局的三掌柜,在羊管胡同23号大杂院的东厢,有靠北的一柁半屋。
唐根生是张经兴家的老二。
上面有异父异母的大儿子张康来,跟继母一起过来的,现在是京城第二机械厂的车间职工。
张经兴头婚入赘唐家,五年前唐家居家搬迁,结果在海上遇到了风浪……
当时张经兴因为忙于铺子盘账耽搁了登船时间,反倒是躲过了劫难。
后来就跟丧偶的康素萍搭伙过日子。
康素萍的前夫跟张经兴是同村,严格算起来张康来跟唐根生还算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再后来就有了老三张东帆,现在也四岁了。
如果说萃华楼没能留住唐根生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学徒工的宿舍掌勺大厨不能住。
赚钱多了,却只能回家蜗居,每日忍受着尴尬和压榨,换了谁心情也很难美丽。
要不是碍于时代的局限,唐根生早踏马撂挑子了。
他甚至还会掀桌子。
只是现在大环境不允许,孝道两个字就能把他压垮。
街道大爷大妈的日常任务量就在于此呢。
唐根生但凡敢说爹妈一句不好,小到他的言谈举止,大到他的工作岗位,包括他哪怕不想也需要面对的告别单身……
都会受到影响。
严重到超乎想象的影响。
北煤铺胡同的李福才家二小子,跟唐根生基本属于同龄人,就因为跟爹娘哭丧了两句,结果就被热心肠的邻里给举报了。
每天要去街道办报到,跟着专人在小广场上学习2个小时。
挨冻受风不说,闲来无事瞧热闹的人着实不少。
名声尽毁,大姑娘小媳妇肯定是别想了。
五金店的工作第二天就被撸了。
也不知道酷刑熬过去没……
唐根生正想着呢,一抬头,瞧见北小街北口拐角处,围着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得,圈内最闪亮的那位,必然是李二娃那傻小子了。
八成新的二八大杠擦着雪窝子一阵跐溜,好悬没闹出太大动静拐进了胡同。
唐根生回到家的时候恰好是饭点。
老张一家五口正围在桌前吃饭。
桌上摆着两碟自制小咸菜,一盆萝卜白菜炖粉条。
碗箸交错,其乐融融。
从姓氏而言,唐根生像个外人。
从实际情况看,唐根生觉得自己也确实跟张家外人无异。
特别是看到大哥张康来旁边的大嫂秦青,心底对老张家的亲近远疏感触就更明显了。
张家知道秦青这个人,还是因为唐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