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阴阳楼腐朽简陋的天台上。
左慈盘膝而坐,七道笼罩在黑色雾霭中的狰狞鬼脸,如同他背后伸出的触手一般,围绕在他的身边。
黑色稚嫩的面容扭曲,狞恶,像是从九幽冥土中爬出来的厉鬼。
它们瞳孔猩红如血,看着左慈的背影。
时而露出凶悍的神色,时而又露出畏惧的神色。
左慈嘴角微微上扬,睁开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一丝眼白。
他五指如钩,抓住一只魇附童神,轻轻拍打着它那张苍老而又稚嫩的面庞。
笑道:“乖乖听话,如果还要效仿上次在我修炼冥想时偷袭反噬于我,你应该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魇附童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猩红的眸子微缩如针,缭绕在它身上的黑色烟雾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左慈轻笑一声,松开手掌,那七道魇附童神很自觉的化作七缕黑色烟雾,钻进他的身躯内。
他从怀中掏出半包手卷烟,很粗劣的手法,黄黑色的烟丝,透露着腐朽的气息。
“啪嗒——”
他点燃一根香烟,心神顿时安宁了不少。
思绪流转,陷入到了少年时的回忆。
他出生在偏僻遥远的枯山中的左家村。
枯山远离世俗,仿佛世外桃源般,他的父母都是质朴的农民,没什么文化。
这个村子有一个奇怪的规定,那便是每家每户要想获得粮食,必须要生出一个四肢健全,健康无病的孩子,还得是男孩。
这个规定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左家村的农户每天的任务,便是生孩子。
似乎左家村的村长,与山脚下香火鼎盛的玉鼎观签订过某种协议。
只要村子内降生一个男孩,那么村长就必须拿起电话通知观内的真人,让他们过来领孩子。
当然,不是白白的领走的。
道观那些大腹便便的道士会给左家村带来粮食和生活用品。
左家村如同一处被圈养的牛羊,甚至连电话,也只有村长家才会有。
村长和那些道观的真人很熟。
每一次村子内有新降生的男婴,村长那张如老树皮般褶皱的面庞都会喜笑颜开。
生男孩能够换到丰富的生活资源,这在左家村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农民不劳作五谷,整天在家保养身躯,服用偏方,为的就是生出一个大胖小子。
妇人偷汉子,男人睡同乡族人的媳妇。
这种事情,在左家村已经不算罕见。
村长也乐见其成,他要的,始终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至于谁和谁生,以怎样的方式,是否合乎伦理纲常,这不重要。
不过好像是老天给左家村开了个玩笑。
近十年,左家村出生的孩子,都是女婴,没有一个男丁,那些真人似乎也放弃了左家村一般,只是每个月寄来少量的粮食,足够让他们活着,却无法真正的果腹。
那一年左慈出生,村长站在他们家简陋的土瓦房内来回踱步,着急的面皮颤抖。
一定要是男孩,一定要是男孩
伴随着接生婆“哎呀”一声尖叫。
村长内心一沉,接生房内,没有婴儿啼哭的声音,莫不是一个死胎吧?
等到村长大步踏进房间内,面色大变。
那是一个面色木然的婴儿,一双瞳孔双眼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狰狞如同恶鬼凶灵。
这不是正常孩子会有的面相。
村长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土房。
从那时候起,左慈一家的口粮便被村长减半供应。
他的父母食不果腹,面黄肌瘦,整日对着刚刚会走的左慈破口大骂。
认为他是个拖油瓶,是累赘,是浪费家里粮食的罪魁祸首。
他五岁时,村长基本上已经停掉了左慈一家的口粮。
村子内倡导着“生娃致富,多生多富,不生娃者,三代罪人”的口号。
他变成一家子眼中的罪人。
他还记得五岁时,父母看着他的眼神。
怨毒,仇恨,还有浓郁的贪婪
最后,他的父亲忍不住饥饿的折磨,竟然想出了易子而食的办法。
他与一家生了三胎女娃的农户讨价还价,最后用左慈换了那家农户两个女娃。
男孩精贵,值钱,这是左家村所有人的刻板思想,即使是残缺,有病的男孩,也要比女娃值得多一些。
“咕嘟嘟——”
左慈现在还记得那家农户一边嘟哝着“这娃看起来四肢健全,不像是有传染病的样子”啊。
一边用热水冲洗他那瘦小的身躯,手法粗糙,就像是用热水烫猪皮,为的就是将他清洗干净,好下嘴。
左慈小脸被烫的通红,却没有吭声。
那家农户笑了笑,“原来是个哑巴!”
他们开始准备葱姜大料,劈柴烧水。
农家土灶大锅就放在他面前,沸腾的开水在他眼前“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他木然的蹲坐在地面上,稚嫩的小脸蛋上没有恐惧和害怕的神色。
这种表情在农户眼中,更加确定了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