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们停下脚步。
陛下的心情,该有多麽悲痛。
这些年,对陛下最重要的长辈们接连离开人世,如今再看陛下独自一人走入承天门,多年以来这位陛下似乎只剩下孤身一人。
月光下,太极殿前开阔的空地上,隐约还能看到陛下的身影,直到厚重的承天门关上。
翌日,皇帝休朝了。
群臣早早就来到了皇城内处置今天的国事。
「王九思?」
听到呼唤声,正在看着文书的王九思抬眼看去,见到是民部尚书褚遂良,他行礼道:「在。」
褚遂良颔首示意身后五个文吏,吩咐道:「这五人归你调派,畜牧大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下官……」
褚遂良道:「你还年轻,忽接此大任恐做不好,民部会协助你,陛下用人不看资历与门第,只看才能。」
又看着王九思点头,褚遂良叮嘱道:「好好把握。」
「喏。」
王九思带上自己的几卷卷宗匆匆离开了太府寺。
想管理畜牧之政,更离不开京兆府的配合。
长安城朱雀大街,同样老迈的侯君集坐在程咬金家门口。
程咬金道:「你坐在某家门口做甚,吓得某家门子头都磕破了。」
须发皆白的侯君集道:「梁公过世了。」
程咬金看着朱雀大街两侧还挂着缟素,又道:「老兄弟们一个个走得真早啊。」
侯君集拄着拐杖起身道:「也不知这些年,陛下是怎麽过来的。」
程咬金颔首。
侯君集又道:「自宫里的老太爷过世之后,陛下就很少练箭了。」
程咬金道:「你怎知晓?」
「英公说的。」
老人家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人世,当年还有少年意气的陛下也像是被磨灭了。
在早朝时的话语也比以前更少了,更像个真正的皇帝了。
程咬金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正快步从朱雀大街跑到,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脸上的笑意,道:「我们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陛下,这位陛下的毅力强于寻常人。」
可能是因陛下幼年时体弱多病,才会从心中升腾出莫大的毅力,坚持锻炼,不分寒冬酷暑至今。
陛下在年少时就有了惊人的毅力与学政能力,如此强大的人不会被一时的悲伤击溃的。
王九思来到了京兆府。
今年新任的京兆府尹颜勤礼亲自接见了这位太府寺少卿。
王九思道:「下官想请一个调令。」
颜勤礼道:「什麽调令。」
「能够调动各县六监的调令。」
颜勤礼拿出一块令牌,还未递给他,又叮嘱道:「当年京兆府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只是近年来没有成效,除了节制放牧,没太大的成果。」
王九思道:「关中连通河西走廊与阴山,羊群来往方便,关中的羊牛肉食廉价些,下官在河北长大,当年鲜有吃到肉食。」
「如此说来你自小就想做这等事了?」
王九思又道:「若能让更多的孩子,有一口肉食,下官也愿为此奔波各地。」
颜勤礼道:「你本可以在太府寺安稳做一个少卿,怎挑了一件最难的差事去办。」
「下官出身乡野,更清楚乡野之民所想。」
颜勤礼中肯地点头道:「可惜了,你不是京兆府的官吏。」
双手接过令牌之后,王九思行礼告退,快步离开了京兆府。
颜勤礼走出京兆府,又见到了张柬之。
张柬之递上一卷书,道:「这是文林馆这一批能够出任的官吏名册。」
颜勤礼看着名册上的名字,蹙眉道:「近来能够走出文林馆的官吏越来越少了。」
「虽说严格了一些,但都是中书省的安排,宁可从严,也不要轻易放人就任。」
张柬之主持的文林馆都是给官吏考核的,通过支教,并且通过考试的官吏,才能够去各地就任。
大抵上都是一些为官的理念,颜勤礼道:「陛下一直希望政令用之于民,就像王九思这样的官吏越多越好。」
张柬之神色了然道:「王九思这类学子从乡野出来,他们也最了解乡野。」
大唐没有百家争鸣,却有一种新的思潮正在萌芽,这种思潮来自科举,也来自皇帝的有意为之。
一个官吏的成就不在于他能够帮皇帝办成多少事,而是能够帮助乡民与社稷完成多少事。
就像是王九思这样的人,从乡野出来,在朝中为官还为乡野做事。
这样的臣子,陛下会给予信任,也会给予赏赐。
在陛下的这种主张下,朝臣也不得不改变行事方式。
颜勤礼带着张柬之来到了南阳县侯来济的府上。
来济的书房放满了书卷,能容人落座的空间并不宽敞。
他坐在上首座,言道:「你们来老夫府邸是有何事?」
张柬之拿出三卷书放在桌上,他解释道:「这是今年在洛阳成书的学说,特来相问老先生。」
来济拿起其中一卷,看着所写的内容,抚须道:「富民?嗯……很有意思,写这篇文章的人该是年轻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