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第一次班会结束后,大家都很沮丧。以我的同桌也就是班长兼学习委员郭芳妹同学为代表的很多女生甚至悄悄的哭了好几回。我们男生虽然没哭,但也都基本是整天耷拉着耳朵对学习没了兴趣,只有没良心的张聪除外。他黝黑的脑袋每天乐呵呵的,而且上课听得出奇认真,大概是不想一直垫底,想借此机会扳回一盘。他这种道德水平的人自然成为我们全班的敌人,开始被孤立、被打击,没人愿意跟他玩。时间一长,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罪,不再主动找人搭讪聊天,变得安静起来。直到后来有天上学我们发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同桌李伟问他,他说是在家跟他爸说不应该把海萍老师气走之类的话,被他暴怒的爸揍的。
得知真相的我们开始议论这件事,我们的班长兼学习委员也就是我的同桌郭芳妹说,
「算了吧,毕竟是张聪他爸干的事也不是他的错!」
「而且他也干不过他爸!!」我立刻补充道。
「是呢,是呢」班长和我的话得到同学们一致认同。
于是,于是我们善良的34双眼睛也就原谅他了,张聪又回到我们当中了。
之后的时间,尽管赵老师手上的棍子已断了好几节,尽管一有人上课时讲话台上的黑板擦就会毫不留情地砸过去,我们班的课堂上还是很难再见到聚精会神上课的场面了。取而代之的是始终有人在台下讲小话或者传纸条,有人在课本上画小人,也有人盯着停在窗户外面树枝上的小鸟,趁上课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空档把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小石子瞄准了砸上去——自然打中的时间很少。至于我,在一次成功躲过赵老师本想砸我前排的却错误砸向我的黑板擦后,也觉得这个赵老师不但好坏不分,还连扔黑板擦都扔不准,也开始不怎么喜欢上她的课了。
于是ab两派的深仇大恨在沉寂很久后开始死灰复燃,我自然还是那个在两派间如鱼得水的“传话人”,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不过,毕竟到了三年级,ab派的矛盾慢慢的也不是主要的了,大家的精力还是逐渐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原来那几年电视机开始普及,我们经常模仿电视里的情节,幻想自己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男的风流倜傥,女的风情万种,最主要的,是一定要像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虽然经历种种考验,最后和“爱的人”在一起。
那时,我们几乎每个人都会准备一本小册子,用来抄录电视里的流行歌曲。男女同学之间也会相互在各自的歌本上抄歌,课间休息的时候嗓音好的女生会聚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唱起,像什么《潮湿的心》、《心雨》之类的,几乎全是情啊爱啊之类的主题。
这种时间一长,大家更没有学习的动力了。这样,三年级结束时,我们班从全校最先进的希望班,变成了老师们眼里的老油条,成绩一落千丈,成了这所偏僻落后学校里面偏僻落后的班级,秃头校长见了我们都直摇头。
大概是代课的赵老师的确管不下来,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又换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班主任周老师。大概是周老的确管不下来,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又换了一个三十多岁年富强的男班主任黄老师。这样频繁的更替班主任,就是频繁更替我们班在学校里的“家长”,更让我们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学生,于是一直破罐破摔。
到了五年级下学期,我们班里厌学贪玩的风气已至最盛,抄歌运动也达到顶峰。课间休息的时候自不必说,就连上课时间在最后一排靠墙角的一侧,也总是有几个埋头抄歌词的,大约是觉得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要趁这个时间给同学多抄点歌留作纪念,以免将来被无情遗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每个人的“歌本”都差不多满了,而且能抄的好听的歌都已经抄得差不多了,于是新的运动又来了。
这新的运动就是——传纸条。
起初,这个纸条是班上一对座位被隔开的“恋人”上课时传递悄悄话用的。后来,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连平时相互之间的交流都喜欢换成了纸条。比如暗恋某个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自从有了纸条这玩意,就好办了,你只要悄悄的写个纸条放在ta的座位上,然后在一旁悄悄的看着ta的反应,反正也不署名是安全的。如果碰巧对方也有意,那就大胆的承认,如果对方拿着纸条去告黄老师——当然这是我们以为最卑鄙的——那就打死不承认是你写的。
这个时候黄老师通常会在上课前严肃的说他知道是谁干的邀请家长。不过时间一长大家从来没看到哪个倒霉鬼因此被请家长来学校,慢慢地也就不怕黄老师的威胁了。于是,班里但凡长的好看点的女生,每次进教室,坐到座位之前,总少不了的一个动作就是在课桌抽屉里座位下仔仔细细检查一翻。
这天,是一个六月的周三的晴朗下午。我刚进教室,正准备拿出课本,发现抽屉里多了一张纸条!虽然纸条我已见怪不怪,但这种粉红色的纸条我还是头一次收到,于是迅速拿起来看了看。纸条被小心的折成一个心形,看得出写纸条的人下了很大功夫,我赶快打开,一行清秀的字立马跳入眼帘:
「姜青易,我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