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原地踟蹰,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软语。
“不想今日在此偶遇易大人,大人恭安。”
对面,桓清源正含羞怯怯地对她施礼。
她忙还了一礼,再不敢抬头看她。
“不知大人是来敬香祈福还是相术占卜?”
易禾颔首:“来上炷香便罢。”
桓清源还想同她多说几句,但见她漫不经心,也只点点头,带着侍女下山去了。
……
“大人,您请。”
混玄子在前边引路,易禾笑笑跟了上去。
她见这小道士健谈,便多问了句:“这位桓家女郎,时常来长生观吗?”
“只这三四日来过两次,昌伯侯倒是常来。”
“不过她每次也待不长,方才就在咱们观内的亭子里同师父叙了片刻。”
易禾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这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拂尘子的门是极难登的。
若被拒之门外安置在亭子里,也勿要心生不满。
可这小道士不知,她算是最了解拂尘子的人里,其中的一个。
……
一溜九十九道石阶,走完就到了长生观的主殿。
“请大人稍等,容贫道进去通报。”
“有劳了。”
混玄子刚进门不过须臾,易禾就听见拂尘子的声音急急传来。
“说了外头人不给进,凭他是谁……”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赶到了圜堂门口。
看得出来,他似乎真的很怕有人入了他的门。
……
易禾隔着门阶雨幕与他相见,恭恭敬敬地对他揖了一礼。
拂尘子一下愣在原地。
竹伞下罩着的那人,已经与身后的青山远岫融为一色,迷迷蒙蒙看得不甚清楚。
他眉目微动,似乎有些诧异。
易禾面上也有些赧然。
往日相见,自己都是陪王伴驾,执礼时须低眉敛目,连半个眼神也不敢落在旁处。
更没有同他私下说过半句话。
今日孤身前来,属实有些造次。
可面前的人似乎从未变化,只着单衣祫帻这般站着,就无端给人一种皎白弯月挂苍穹的感觉。
只要他不开口,怎么看都当得起神仙二字。
收起心思,易禾朝他笑笑:“不请自来,叨扰住持了。”
随后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竹筐:“这是今春才收的杏子,哦,这一路都是它在前,人在后。”
“雨天行路沾了泥,我特意带了一双新的靴履来换。”
“来时刚刚沐浴,也未进午膳……”
“进来吧。”
拂尘子出声打断她,自己转身进了屋。
易禾在檐下换了靴履,进门后又净了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拭干,这才跪坐在矮几旁的软垫上。
这是一间阔大的圜堂,堂内的香案上袅着几缕薄烟,香雾缭绕,盈满一室。
拂尘子掀了道袍坐在她对面,专注地碾起一角茶饼,并不看她。
屋子里静得使人如坐针毡。
“还是你院中那棵歪脖树上的果子?”
半晌过后,拂尘子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易禾忙道:“正是,往日住持爱吃,这回便带了些。”
说罢起身拿起两枚,又淘洗半日,才给他递过去。
拂尘子幼时在常德一带住过两年,是以口音与京城有些不同。
他咬下一口,撇了撇嘴:
“有点栓栓的……”
……
炉上的水已经烧开,拂尘子将碾好的茶扔进釉壶,灌了沸水进去。
易禾边打量他的神色,边小心问道:“不知住持可否告知,方才桓家女郎来此,所为何事?”
她本想问问昌伯侯桓裥有没有来过。
但又因没有遇上,贸然提及太过突兀,只得先探问一下桓清源。
稍微了解桓裥的人都知道,此人虽胆大包天傲睨一世,但唯独对拂尘子万分信服。
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七八天都来长生观坐坐。
这其中有一宗前情。
那年京中连下了数日暴雨,京郡千余亩良田受涝,不少民宅被毁,数十人被洪水吞噬性命。
陛下在宫中斋戒三日,后又亲自来长生观祈天敬祭。
那次桓裥随同伴驾,礼毕后悄悄去见了拂尘子。
他因第二日要去郡县勘灾,又听闻附近不少路桥垮塌导致多人溺水,所以想让拂尘子替他卜上一卦。
拂尘子摆了蓍草龟甲和粟米,与他占了变爻。
“予安桥不可行,绕路天衢桥可破。”
桓裥当下不决,从予安桥到天衢桥这一绕路,至少绕出三十里地,大半天的功夫下去。
“向南走抱素村呢?”
拂尘子摇摇头:“若要平安无虞,只能直去天衢桥。”
由此桓裥就生了一块心病,这卦不占便罢,占了又不能不信。
于是半夜启程绕路,终于在第二日辰时到了目的地。
待他勘完灾情返程时,听附近的村民说,昨日朝廷派来的太仓令在经过予安桥时,桥面突然坍塌,太仓令不慎落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