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绥宁的面色泛白。
姜绥宁其实没有见过夏彤口中的自己的外婆。
苏月晚当初在世时自顾不暇,早在姜绥宁10岁那年,就和苏家失去联系。
自己和苏月晚的死讯,只怕更是根本没有传回苏家。
要不是夏彤当年误打误撞有了苏家的联系方式,如今外婆过世,姜绥宁也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
凌晨三点,飞机在江南落地。
不同于京港的大雪漫天,江南的夜,潮湿冰冷,刺骨的风透过衣料如同针扎一般,空气中,有细雨朦胧。
姜绥宁从登机口出来,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防线外。
他的面容温和,书香气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他看见姜绥宁,朝着她微笑颔首,道:“你就是晚姐姐的女儿,绥宁吧?晚姐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好一个姐姐,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有兄弟了。
姜绥宁面色骤冷,所剩不多的希翼也烟消云散。
她没什么寒暄的心思,冷冷道:“她过世了。”
男人一怔,低声说抱歉。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停车场走去,上了一辆奥迪a6。
到了车上,姜绥宁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
男人发动车子,让暖气在空间里流动。
他说:“我叫苏珉,是你外公的养子,从辈分上,你可以喊我舅舅,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嗯。”姜绥宁对他很有防备,于是言简意赅地说:“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赶时间。”
她没猜错,这位就是外公收养的儿子。
自己的母亲在京港被折磨致死,他们毫无察觉,反倒是养起了所谓的儿子传宗接代,说不难受,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姜绥宁曾经在苏月晚的口中,听见过很多关于家庭的描述。
在苏月晚嘴里,她的父母很爱她,苏家是世上最好的人家。
可如今,姜绥宁亲眼所见的,却和苏月晚所说的大相径庭。
苏珉大概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了,于是轻声道:“姐姐是怎么过世的?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们。”
姜绥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珉,“通知你,你能做什么?给我妈收尸吗?你们这些年若真心要问要闻,有的是机会。”
苏珉脸上的意外更重。
他今年刚满25岁,自然是没见过苏月晚的。
但是,他从养父苏存徵的描述中可以见得,苏月晚是个极其温柔婉约的女子。
没想到,她唯一的女儿,这么冷淡带刺。
路上,雨下得更汹涌。
姜绥宁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大雨,语调发沉,“外婆生什么病?”
“胃癌晚期,已经吃不进东西了,医生说,就是这两天了。”是红灯,苏珉将车停下,他看向姜绥宁,道:“你能来,妈一定会很高兴。”
姜绥宁没吭声,她低下头掏出手机,开始翻阅电子版的剧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在一条巷弄前停下。
姜绥宁推门下去,让苏珉带路。
两人走在潮湿昏暗的石板小路上,昏黄的路灯在雨丝中飘飘扬扬,很是凄惶。
姜绥宁拢紧了外套,缓缓道:“你们搬家了吗?”
“是的。”苏珉说:“七年前,京港那边突然汇了一笔款过来,我们收了钱,从村里搬出来了。”
姜绥宁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珉,脚步放缓,“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突然有一笔汇款吗?”
苏珉好似被姜绥宁问住了,愣了愣,道:“为什么?”
姜绥宁脸上的笑容消失,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只是说不定是死人的钱呢?”
她说得轻飘飘的,苏珉脸色沉得厉害,“你何必吓唬人?难道,姐姐七年前就死了吗?”
“不重要。”
苏珉难以置信,“你可是她的女儿,你怎么能说不重要?”
“你误会了,我是说对于你们而言,不重要。”姜绥宁冷冷道:“你们只在乎钱。”
苏珉斯文俊美的面孔上有一层阴翳,他忍耐许久,将怒气生生按捺下去,“我看你还小,我不和你计较。”
姜绥宁真是不明白,究竟是谁该计较?
只怕是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生下的自己,什么时候被迫害致死,他们也都不想计较吧?
人怎么能活得这么凉薄?
姜绥宁面无表情地走在苏珉身边,也不知是拐了多少个小巷,终于在一个临水的四合院前停下了。
只是,不等他们走进去,里面的哭嚎之声便此起彼伏。
姜绥宁看见苏珉停下了脚步,他红着眼站在原地,哑声道:“妈过世了”
姜绥宁想,这趟真是白来了。
她本想见了外婆最后一面,也算是给母亲尽些心意再离开。
毕竟无论如何,那都是苏月晚的母亲。
所以,哪怕姜绥宁在路上憋了一肚子气,也没打算发作,因为她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
她要把苏月晚想要说的话,都说给那个病榻上性命垂危的外婆听。
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