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天地再归寂寥。
李玄通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颓然走到山顶之处的紫衫木树之下。
他倚靠在树下,有落叶飘落打在他的脸颊,风吹过,有些许清凉。
李玄通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乏了。
等他再度睁眼时,原先倚靠的紫衫木树已然长成参天模样。
此闭目一睡,幽幽已过去不知多少年。
以往一尘不染的少年,此时已是满身污垢,若是有外人在此,必定是要赶忙避让。
李玄通确实满不在意,披头散发的悠悠而起,他身形晃荡,背影看着有些凄惨。
就这般蓬头露面的再行世间,那一睡多年过去,世间的一切都有着不小的变幻,以至於对李玄通都有些迷茫,是否是自己又置身於另一片天地之间了。
“前辈,这便是你说的道心破碎吗?”
李玄通行走在小溪旁,他看着小溪映照着的那张脸,竟是觉得万分陌生。
“但李玄通不悔。”
他双手捧起,掬起溪中清水打在自己脸上,随着清水拍打,李玄通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坚定。
道,寻道,问道,求道。
李玄通相信,迟早有一日,自己会得到答案的。
就这般,他再度踏上这条路,越过漫漫山川,看尽花开花谢。
此又是五百年。
五百年风吹日晒,五百年雷雨交加。
他回到那条小溪旁,这一次,李玄通未再捧起那溪中清水。
李玄通就那麽跪在溪边,五指弯曲成爪,竟已是深陷进大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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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到底何为道?我看不清,我真的看不清啊。”
泪不自觉的落下,此时明月高悬,圆如玉盘,水中明月却是稀碎,犹如李玄通之道心。
第一次的,李玄通亦识到自己的苦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对的,自己早就应该知道的。
大帝身负不死药,寿命万万之年,亦是不可知道之本源,自己不过肉身凡胎,又哪来的那麽大本事去得知何为道。
甚至李玄通觉得,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麽道。
至於那所谓的大道真意,不过是侥幸窃得天地的一丝本源而已。
那也只是属於天地之伟力,而非是什麽道。
若把天地比之於道,那便更是谬论了。
这般想着,李玄通便不再流泪。
他有些心死了。
心死的人是并不会流泪的。
当一切追求都成梦幻泡影之後,再去掉什麽眼泪便全然没有意义了。
“前辈,这时间当真有道吗?”
李玄通失魂落魄的呢喃而语。
“有。”
出乎他的意料,天地间忽地有人开口,轻声吐出一字。
这是李玄通在这里千年以来,第一次听到陆尘出声。
原本已是心死的少年此刻眸子中再度散发光彩,就好似一瞬之间,受天雨润泽一般。
他遥遥向远方一拜,而後站起身来,身形挺拔。
顷刻间,沧桑之人又再度变得少年模样。
少年白衣胜雪,身影在山峰之间跳动,又回到那山顶处的紫衫树木下。
树犹高大,李玄通却是看的出其内里早已枯竭,如今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他长袖轻挥,便有天雨润泽而下,落在紫衫树木之上。
随着天雨浇灌,紫衫树木重新焕发生机,树枝摇晃着,发出簌簌声响。
“好久不见,老朋友。”
李玄通眸子清澈的看着那老树。
有树叶飘零落下,这一次,少年伸手接过飘零落叶。
他将落叶收㣉袖中,而後盘腿坐下,闭目冥想。
既然单纯的走遍天地并不能得悟大道,那自己何不冥想试试?
总之无论结果如何,少年此时都是坚定无比。
知道这世上有道,那便可以了。
哪怕是千年万年,那又如何。
纵使千年万年过後,所求仍是一场空,少年亦是觉得自己绝不後悔。
少年㣉定,日月不断轮转,春秋来来去去。
老树依靠着李玄通㣉定前留下的真水而苟延残喘着,世间的万物却是在不断变化。
某一日,有浪潮呼啸而起,将世间的一切淹没,连同那高山,以及峰顶之处的一人一树。
少年漂泊在滔天洪水间,但他却仍在㣉定之中,未受外界天翻地覆的丝毫影响。
就这般随流水漂泊着,好似茫茫无际大海中的小舟。
有鱼虾蛟龙想要啃咬少年肉身,却是无从下口。
或许是因为少年大道亲水,故而无论是周转去何处,始终有流水护佑在少年周遭,将那些杂物尽皆隔离。
千年之後,少年从㣉定之中醒来。
眼前天地已是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