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黑进去,只有床脚边一盏淡淡的灯亮着,勉强照出脚下的路。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她推车小车的吱呀声,还有脚步声。
病房是一间大大的套房,她把小车留在了客厅里,缓缓推开了房间的门。
床上的被子凌乱着,被掀开丢在一边,郑谟言并没有躺在上面——
而是独自立在窗边,望着外头寡淡的月色沉默不语。
身上的病号服意外的宽大,松松垮垮像海带一样挂在他的身上,他消瘦的肩膀掩在领子下,瘦得令人心疼。
他听见了脚步声,淡淡回头看了一眼,讽然一笑:
“我是真的疯了么?”
他叹
声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哑然嗓子不复从前调侃上扬的靡靡语调。
“我梦里全是你,好不容易熬着不睡,醒着居然也能看见……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他的话像针扎一样戳进姜妩的心里。
不知为什么她压抑的感情倾斜而出,对着那个瘦弱的背影,痛得难以自抑。
她记得,有一个人中弹了,生死未卜。
她记得,有一个人因为她挨了一枪,血溅在她的脸上,绝望痛苦。
但是她记不得这个人是谁,如果一定要给他个名字,他是不是只能是郑谟言?
感情在高压锅里,蒸腾而出的气压顶着锅盖,下一刻就要爆炸了
。
她为了活命,减少自己的痛苦,只能为自己遗忘的感情找一份宣泄的出口,而这个人只能是眼前的郑谟言。
是她忘了一切往事,但她记得,她深爱着一个人。
双手垂着两侧,手指轻轻蜷动,她缓步上前站到了郑谟言的身后——
他显然也发现了小护士的不对劲,愣然要转身过来,只是伤口牵动下,他行动迟缓。
感受到腰际一紧,有双手从后面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心怦得一跳,竟比中弹的时候更加令他心悸。
“我是不是应该爱你?”
她喑哑的声音传来,郑谟言浑身一颤,立刻意识到了这不是他的幻觉,
也不是他的梦境,姜妩真得来了,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主动抱住了他。
“你——”
他转过身,攥着她的手腕,惊讶的盯着她看。
不再绝望的水眸,溢着泪光,其中包含着汹涌的感情,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奢望。
片刻错愕后,他意识到了她的意思,心中一疼,他缓缓拉开了她的手。
保持着一抹戏虐的笑意,掩去了深刻的自嘲,他淡然开口:
“我是运气不好,刚好被打了一枪,你别对号入座了,不要你以身相许。”
如果只是因为他愿意为她赴死,她就要“应该爱他”这样的感情,他怎么可能要?
而且
,这根本算不得感情,只能算是同情。
姜妩在眼眶里蓄了很久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反手握上了他的,指尖下的力气很大又急,她知道郑谟言误会了她的意思,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他嘴角边讽刺的笑,也刺痛了她的心,她双唇翕动,哽咽开口:
“郑谟言,我记起来了,我记得我们之间的事了,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全部记得,但是我记得,我……”
后面三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总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但情绪烘托下,理智抵不过感性的自以为,她薄唇倾吐,说下了令他终身心悸的话。
“我记得,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