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萍却听出费明这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把自己刚才说的“仙人们大仁大义”,反衬晏臣晖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仁不义,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都是先圣们的观点,石头,你也是熟读先圣典籍的,‘明经’作答时,也将先圣训言奉为圭臬。难道这时却又要否定?”
“尽信书不如无书。先圣之所以成为先圣,并非是天生如此,也是他们亲眼或亲自感受过人间疾苦,悟得大道,方有这些至理名言。而且我相信这千百年来,不只有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几个‘先圣’,而且这些先圣也不仅只留下这些只言片语,只是在这历史的长河中,被每一个时代的读书人重新筛选,或者重新解读过。所以,我并不是否定所谓的先圣训诫,而是觉得这些训诫,需要根据时代的变迁,重新认识,重新审视。”费明说得大义凛然,同时又举例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先圣也曾说过,不是同样表达的作为上位者,须得养民、爱民,才能获得民众的拥戴;否则,你们眼中的贱民,一样可以打倒你,推翻你。”
众人其实并没听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及相应的典故,但结合费明前面表达的观点,并不影响他们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他们看来,这句话虽然乍一眼感觉浅显直白,却极为准确和形象的表达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又被费明说是先圣的经典理论,自然都是赞同其中的观点;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位先圣曾经说过,见旁边也没有人出言向费明质询,只权当是自己没有别人读的书多,便都默不作声。
杨淑萍虽然一时无法从费明的话语中找到漏洞,但不甘示弱,仍说道:“人分聪明和愚蠢,亦有勤劳和懒惰,此事古已有之,先圣讲学治世,也论因材施教,所教所学均有不同,岂是你说的人人平等?”刚才在楼梯口的时候,杨淑萍的五叔就偷偷暗示过她,她今年入选仙宗的名额已经稳妥,此时她的心中已然大定。看到晏臣晖的父亲也如她五叔一般淡定,又听说了兴坪镇晏家的背景,相信晏臣晖肯定占据了另一个入选的名额;再加上晏臣晖是千百年难得的纯灵根,去了仙宗必定备受重视。这一众因素,让杨淑萍不自觉的倾向了晏臣晖。当然,还可能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从小的认知,便是如此。
“杨姐姐是说那些蠢笨和懒惰的人,他们越混越差是自己活该喽?”费明猜出了杨淑萍话中的意思,继续说道:“‘人人平等’在权利,而非结果。圣人所言‘因材施教’,看似是说,不同的学生要用不同的方法去教导;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圣人认为所有的人,无论出身,无论才智,也无论是否勤勉,都应该享有受教育的权利。若都只是教授那些勤劳聪明的学生,圣人何需讲出‘因材施教’?”
杨淑萍依旧不服,说道:“就拿你所说的举例,譬如这次仙宗考试,按照你的意思是,仙宗也不用派仙人过来了,所有的考生也都不用参加选拔了,都直接进入仙宗学习,学得好学得不好,学得会学的不会,看仙人们能否找到合适教授的方法呗。”
“世上财富有多寡,资源和人才也是有限的,现阶段让所有人都去仙宗学习,怕是不现实。” 费明想到了前世的大学考试,淡定地说道:“大家都去仙宗学习,不见得是好事,姑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仙人,可以教授的过来,就单说这所有的学生是否都能学会学好,也是个问题,若是去了没学好,那不是浪费家中财物?而且通过择优方式录取的学生,在到得仙宗后,对其继续好好学习也是一种激励。”
“择优录取?怕是只有你这小孩,还不知道,这烟月楼的四楼之上,正有人做着仙宗入选名额的交易呢。”这些话,杨淑萍当然不会说出口,她也同样不认为这种交易有什么问题,颇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你这不是白说?”
费明答道:“也不尽然啊,虽说不一定是所有的人都要进到仙宗的最高学府去学习,但是学府里的知识,却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学,也都应该去学的。这样仙宗选拔也才能优中选优,就算将来不去修真成仙,在这尘世上,也能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改善生活,大家都能变得比现在更有钱,过得更舒服。”
任非我本就是商贾世家,商人虽然有钱,但在五旗宗,地位并不算高,而且在他本心里,也隐隐地感觉费明所说的有道理:所有人都有钱了,那么他们家族的商品岂不会更容易卖出,而且卖的价格也会更高,他们家族挣的也就比现在还要多得多?
张小萱听不懂费明说得道理,但只要是费明说的,便肯定支持;只是,她现在并不敢想,如果费明的对面站的是自己的父亲,那她自己是否还会这么坚定地站在费明的这一边。
晏臣晖从刚才就不说话了,他其实没怎么留意费明和杨淑萍后面的对话,心中一直在思考费明前面所说的话:“父亲教我驾驭下人,也教我自立自强。那老汉不敢反抗大虎小虎,大虎小虎不敢反抗父亲。若论地位高低,仙人于我,便如同我于那老汉,我对仙人自当敬爱尊崇;但若是仙人想虐我杀我,我是否就该束手待毙,引颈就戮?”晏臣晖原本一直都坚信父亲的理论,此时,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也产生